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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外婆找了妇联的人上门，警告了他的父亲。

　　可这样的舒坦日子没有持续几天，他的父亲就再次动了手，母亲在一次被打狠了之后，半夜跳了江。

　　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酗酒愈发厉害。

　　沈之晏不敢回家，被栀栀外婆强行要求着，在妇联帮助下安排着住在了她的家里。

　　他与栀栀一起上了门口的小学，后来考上了实验初中，在初升高那一年冬天，他父亲醉酒栽倒在雪地里，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冻僵了。

　　双亲尽失，葬礼上，沈之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怅然、解脱、还有几分痛苦。

　　栀栀抱着他，安抚说：“之晏，以后我和外婆都是你的家人。”

　　沈之晏终于哭出了声，他发誓一定要报答栀栀和外婆，一定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他比以往更努力学习，和栀栀考上了京市第一中学。

　　少年的感情懵懂，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他对这朝夕相处的人产生了一种名为‘喜欢’的感情。

　　上学路上他永远会守在楼下等栀栀下楼，自行车后座永远有她的位置，包里始终揣着热乎的早饭……

　　他们一起站在荣誉墙下，约定一起考上京大。

　　高考后，女孩终于接受了他的表白，他们在一起了，一起考上了京市最好的大学，可随之而来的是外婆病逝。

　　他们给外婆办了葬礼，他对着外婆的遗照承诺：“我会一辈子照顾好栀栀，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做到了，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一切似乎是顺理成章般的发展着，毕业、创业、求婚……

　　栀栀是沈之晏这一生见过最温柔美好的女孩，她为他们求来了红玛瑙手链，寓意纯洁的感情。而他在订婚前夕，徒步跪上了古寺，向老和尚求来了开光的佛珠，希望保佑他的女孩一生平平安安。

　　那场求婚，他精心策划了许久，虽然知道栀栀一定会答应，可沈之晏依旧不敢有一丁点马虎，他买了栀栀最喜欢的花，布置了她最喜欢的花海场景，邀请了全部的朋友，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他的女孩来到面前。

　　求婚过程栀栀答应得没有一点犹豫，沈之晏如获至宝般抱着她大笑。

　　他们订婚成功，又一起挑选婚纱，布置婚礼现场……

　　可在结婚前两天，他们的公司成功签下一笔大单子，对方要求一定要他去现场商议。

　　沈之晏本来是在犹豫，眼看婚期将近，他担心出岔子，可那笔单子对公司又极其重要，沈之晏承诺结婚当日一定会出现，栀栀也放心让他去。

　　可没想到在回程路上，遭遇了滑坡，司机为了躲避不慎开着车冲下了悬崖激流中。

　　那股剧痛还在隐隐袭来，水和鲜血混杂着涌进鼻腔，好似从喉咙、皮肤、身体五脏六腑带走他的体温……

　　濒死那刻，沈之晏在想着，他终究还是没有赶回京市，第一次没有实现对栀栀的承诺……

第二十二章

　　沈之晏满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神情尽是痛楚和怅然若失。

　　窗外还是黑暗的，身边睡着的乔心也被他的动作吵醒。

　　“沈哥……”

　　乔心话还没说完，沈之晏就踉跄着下了床，步伐慌乱，似乎要去求证什么。

　　他们睡的屋子是客房，沈之晏径直打开了主卧的房门。

　　窗台上已经被骆初换上了一盆新鲜的栀子花，淡淡的馨香充斥着满屋子，沈之晏走到桌边，拉开了关着的抽屉。

　　里面有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一个立体相框，因为相框腿断了，这才被主人收了起来。

　　照片上是十八岁穿着校服的沈之晏，身边站着扎着马尾，青春洋溢的夏栀。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身边的少女身上。

　　这一刻，照片上的人和他梦中的少年少女渐渐重合。

　　沈之晏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相框上。

　　他想起来了……

　　这个相框是当初他不小心摔断了，然后担心夏栀生气，才藏在了抽屉里。

　　本想着，之后找个时间修补好。

　　可没想到……一晃竟便是那么多年。

　　沈之晏如脱了力般险些栽倒在地，他及时用手扶住桌沿，用力到青筋暴起，整个人不住地慌乱。

　　乔心站在门口看着这幕，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睡裤下的两条腿却隐隐发颤。

　　她想出声，却又怕沈之晏离自己而去。

　　下一秒，沈之晏就拿着相框夺门而出，任凭乔心在身后怎么喊也没有停下脚步。

　　跑出巷子后他路过了一片涂鸦留言墙，路过了那上方刻着‘沈之晏和夏栀要一直在一起’的稚嫩留言。

　　沈之晏打车去了御景龙庭，来到门前，输入密码时他心中忐忑，可没想到门咔哒一声开了。

　　密码竟然还是四年前那个未曾改变。

　　屋内月光铺洒在地面，打开灯后沈之晏耳畔好像响起了夏栀的声音：“之晏，你回来了？快进屋洗洗手吃饭，你今天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沈之晏霎时红了眼，怔怔进了屋。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阳台上被种满了争艳的花，侧边放了一个绵软的猫窝，女主人一定是很爱干净漂亮。

　　“之晏，这里的阳台好大，我要种好多好多花，然后养一只小猫。”

　　“栀栀那么喜欢，那我们就住这里吧。”

　　原来这里，也是他们的家。

　　沈之晏的心口倏地发紧疼痛，双腿彷如被灌了铅般走进了卧室，入目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婚纱照。

　　夏栀穿着洁白的婚纱，化着精致的妆容，她很美，全然不似在江城见到那般瘦削。

　　沈之晏艰难走到桌边，桌上有一本厚厚的，像被翻看了无数遍的相册。

　　每一张都是他和夏栀在一起十八年的证明。

　　从第一次过年时，外婆为他们两人拍拍下的合照，再到摄婚纱照，每一张都见证了他们的足迹。

　　沈之晏的眼泪如泄洪般落下，他不敢想这几年夏栀是怎么度过的。

　　相册旁还放着一个日记本。

　　沈之晏抖着手翻开，越看越心痛如绞，连呼吸都好似在凌迟他的心脏。

　　这四年，夏栀走遍了他们相知相恋的每一个地方，找遍了他们曾说过的每一个地方。

　　直到两年前她生病了，将两人一起养的小猫找了领养人，之后依旧继续寻找他。

　　可他做了什么！

　　他忘了一切，还当着夏栀的面和乔心结了婚！

　　沈之晏抱着日记本痛哭出声，撕心裂肺：“栀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来到我的面前都不愿将一切告诉我！！”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是沈之晏，不是沈侨，是独属于夏栀的沈之晏啊！

　　这里是他们的婚房。

　　沈之晏跪跌在地上，双手疯狂撕扯着地面，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绝望了多久，直到他听见了自己的呜咽，无力又破碎地躺在了地面上，泪水一滴滴砸在光洁地板上，倒映出头顶白炽灯的冷光。

　　恍惚中，沈之晏好似看见了夏栀站在门边，双眼含着泪水，张了张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她有些激动地说：“之晏，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沈之晏心中一乱，踉跄着连跑带爬地想要抓住夏栀，但依旧眼睁睁看着她从指尖消失。

　　“栀栀……夏栀！你别走！”

　　沈之晏重重摔倒在地，眼泪糊满一脸，手死死攥紧，一声声痛哭再度从喉间溢出。

第二十三章

　　沈之晏从梧桐巷跑出去，一去就是两天没有回来。

　　乔心焦急的不行，只好找了骆初帮忙。

　　几人找了许久，最终是骆初忽然想到什么，带着他们来到了御景龙庭。

　　推开门，就看见沈之晏满脸胡茬，颓废地坐在卧室内，手中还拿着夏栀的日记本。

　　沈之晏一看见骆初，就急切地爬起来，声音焦急：“骆初，夏栀在哪里？她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

　　林耀和骆初脸色都一变。

　　半晌林耀才说出真相：“她死了，就在你回京市前一天才下葬。”

　　沈之晏一瞬耳鸣，就连窗外的鸟叫声都觉得刺耳。

　　半晌他才颤着声：“不可能……你们在骗我。”

　　“她一定是生气了，气我没有信守承诺，栀栀那么好，怎么舍得离开……”

　　沈之晏脸色一点点发白，乔心站在他面前显得手足无措。

　　“沈哥……”

　　但下一瞬，林耀就上前一把将沈之晏用力拽起：“你现在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夏栀已经看不见了。”

　　“你要认错，也该亲自去她面前认错！”

　　直到看见墓园里夏栀的墓碑，那黑白色照片直直戳进沈之晏的心口，让他淹入窒息的痛楚中喘不过气。

　　他跪在墓前，手扶着墓碑泣不成声，指尖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笑颜如花的面容：“栀栀……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对不起……”

　　可无论沈之晏怎么磕头唤着，他也再也听不见夏栀的应声。

　　是他将这一切都错过了。

　　是他对不起夏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