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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夜里的脑子是不清醒的。

“殿下......”

嬴琅醒了有半个时辰，不过为了怕吵醒她，一直也没说话。

“既然醒了，便让她们将晨食端进来？”

越苏看着外面的天色，太阳高照，亏他还说得出晨食二字。

“殿下不回宫内吗？”

越苏用着早饭，疑惑问他，出来这么久，从来不担心皇帝忽然召见吗？万一被皇帝发现，他私自外出，可不是一般的罪名。

“这几日陛下并不会召见我。”就算是召见，自有人通报，再用杂事阻拦，以他的轻功，赶回去绰绰有余。

越苏知道他不是处事散漫，不计后果的人，想必是做了万全之策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在她这院中，可没有勤思殿那般宽敞，最好的棋子，也是当日他送的暖玉棋。

越苏与他对弈一个时辰，很快到了午饭的时间，用过之后，左少云捎来十几份重要的折子，以及几个朝堂之上的事情，嬴琅听过之后，就令他走了，半句话也没多说。

手中的这本名册，正是这两日来，造访梁王府的人名。

嬴琅少见地沉思，笔都到了滴墨的时候，他还是没想好该写什么。

看见越苏凑过来，他便放下笔，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名册：“你可认识这上面的人？”

越苏看了一眼：“有些听过。”

左少云禀告时，她坐在嬴琅对面，就是想不知道也难，这些人，日后会怎么处置。

“你觉得，该杀吗？”越苏看出他的为难。

若是这些人真该杀，他肯定不会有半分犹豫的，可是这些人并未做什么危害朝政和百姓的事。

但他们私底下偷偷去见了梁王，说的什么，猜也能猜个八分。

嬴琅似乎还没决定，但说不芥蒂，定然不可能，尤其是许通和刘珩，在地方上大有作为，此次调职入京，本就预定了是下一朝的肱骨之臣，皇帝特意留为他用。

“殿下，愿听我一言吗？”越苏将名册折起。

“但说无妨。”

“我知道许通的二三事迹，颇为感慨当今时局，他是真正为民而生的好官。”越苏缓缓说道。

“从贞熙十三年起，西戎、北狄相继在大秦边境冒犯，国家腹背受敌，纵有殿下英明，亲自率军收复实地，可连年的征战，着实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部分文臣从平和的地境来，未经历过战火纷飞，不知边境百姓的疾苦，只知道国家强制征兵纳税，百姓怨声渐起。”

“这个许通入京不久，只听闻殿下神武而不明智慧之处，以为此时陛下有意更换太子，怕一身所学，浪费于政党之争，梁王登基，他曾经是拟受殿下重用的身份，会被梁王所弃，不得施展抱负，由此，倒是只能虚度光阴。”

嬴琅听完，沉默许久。

他确实伤怀于许通的转投他人，但更伤怀的，还是百姓失去了一个真正的好官。

如果他能不计前嫌，重新启用，许通之作为和心境，并不会因为他曾经拜访过梁王而大打折扣。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在乎这江山是谁做主，他只是想得到重用？”嬴琅笑问。

越苏叹了口气：“我还能说，也许他知道即使拜访梁王，殿下登基，仍会为了万民而重用他，但是梁王登基，会因为他曾是殿下看中的人，而弃用他，所以不得不早做打算，这么说的话，殿下，是否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段话说不上让嬴琅豁然开朗，只是越苏绞尽脑汁让他开怀，心底那抹欢喜，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我是一叶障目，考量此事失去偏颇。”

嬴琅将她抱到身上，沉溺看着她的眼睛。

如此通透，犹如星辰月亮皆在眸中，万千光华。

何其有幸她是他的，如果不是，他的人生，恐怕就是至高无上的孤寂。

第162章终会

第162章终会

又过了几日，刑部尚书许鉴忽然在朝启奏，他已经将罗况上表一事查清楚了，意欲上呈皇帝。

当朝内阁辅臣林洪，其父林彪曾是刑部侍郎，因幼子犯杀人罪被收监，林彪联合当时主审官员，将幼子年纪改小至十四岁，妄图逃过死刑，但此事偶然被黎三让知晓，上呈先皇，最后才秉公处理。

林彪因此事对黎三让怀恨在心，密谋陷害，收买了黎家下人偷走《问贤图》放在谋反的陈王府中，但合谋的罗綦看到《问贤图》后，爱画之心不忍将真迹放手，就在禁军搜查时，将一幅外面仿造的假画连同书信放入陈王府。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

今日林洪并不在朝，议论的声音是一点儿也遮掩。

对于许鉴的话，众人还是能信的，他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曾有人以万金求他轻判，他不为所动，如今他能够当着皇帝的面上表，求为黎家洗清冤屈，应当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可惜，黎家当年早已覆灭，连幼儿也未曾留下。

就算能够洗清冤屈，又能如何？抚恤金和当年查抄的财物，不过是便宜了远在明州的亲戚。

皇帝最终还是下令昭雪此案，与此同时，由太子出勤思殿，对黎家远房亲戚多加抚恤，酌封闲散文职，算是补偿。

黎家的宅院早就被官府收走，多年后被卖给户部的一位主事，辗转多手，最后被平安侯府所得，地契和宅契，都在何致明手中，连何太太也不知晓，他是何时买的。

如今院落空旷多年，只有一对曾经是黎家下人的老夫妻代为看守。

越苏一直猜想，何致明到底知不知道，婉娘是黎家后人。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茶楼里，那说书先生又换了一人。

原先那个，据说因为得罪了皇家，被乱棍打死，扔出了京城。

这次这个，稍稍年轻，只有三十余岁，说的是传奇人物黎三让的经历。

黎三让从明州小镇奉诏入京，得到先皇喜欢，几年里，画出了传世巨作《问贤图》、惊天地泣鬼神的《秦宫夜宴图》、孤傲清高的《墨兰图》，更有数不尽的名作，收藏在皇宫之中，就算是被冤与陈王谋反，那些巨作都没被皇帝舍得扔，只是束之高阁。

花开如何珍贵，贵在最美的时候转瞬即逝，即使有相似的，也不再是那一朵。

他的才华和光芒如此短暂，却又无人能及，在最盛之时死去，便没有办法得知，如果他能活多几十年，还能有多大的成就。

越苏和环绿坐在二楼的雅间，听到有人问说书先生，黎家是否还有后人。

说书先生道：“黎家可惜之处，莫过于后人无处可寻，听闻黎三让三子一女，皆丧命于牢狱之中，可叹，可叹啊......”

“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环绿看着底下的人群问。

“何事？”

“黎家已经恢复了声誉，为何姑娘不公布身份，祭拜黎家先祖，也好让世人知晓，黎家还有后人在世，多些安慰。”

仰慕黎三让的人皆扼腕，黎家竟无一人生存，如此人物，最终也只有旁支前来祭拜，说来，这一支是绝嗣了。

可是婉娘的身份，本就不能对外人道。

她在牢狱当中逃出生天，被崔家收养，若是有朝一日公之于众，细心之人审查，当年看守的狱卒和崔太傅，都将背负玩忽职守、知法犯法的骂名。

更不要说，最后婉娘是陪嫁到侯府做了妾室，崔太傅定会被人责难，故人之女，叫他当作普通奴婢，有何面目去面对地下的好友。

二人走出茶楼，天空乌云密布，躲雨的人都在屋檐之下站着。

贩夫走卒各自收拾东西归家，乌燕低飞，有一人牵着马，披着蓑衣，不紧不慢而来。

越苏认出是柳懿，好奇他怎么进了京，他不是最不喜欢繁华的地方，说一旦被人知晓他身在何处，必然有拜访求画的，防不胜防。

“柳先生......”

“何姑娘......”柳懿同她点头致意，心情似乎不错，“听闻此处的白茶一绝，不知姑娘想去何处？天色不好，不如一同品茗？”

若是平常有和柳懿讨教的机会，越苏怕是求之不得，可是今日她却摇头拒绝：“不了，有人在等我，下回有缘与先生再叙。”

说完，主仆二人撑着伞，走进了雨中，雨雾迷漫，身影绕过街角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长街之中，有身披玄色斗篷之人，冒雨打马赶来，幸而是雨天路上无人，没有惊扰过客。

“吁——”他握住长缰，马儿前蹄踏至半空，不断在原地嘶吼长啸。

他立身下马，透着雨水，沾湿了全身，走到越苏面前顺当接过了雨伞：“喜欢听书怎么不多呆一会儿？”

越苏的睫毛弯弯，因着雨气落了水珠，眉目空灵如仙，人也散着些许雾气，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在茶楼等不及了，想沿着这条路，在约定的时辰前，能到达太子府，能早些见到你。”

“我也是。”

所以在还没有到见面的时间，就提早来了。

这一路并无他人阻拦，只是风雨之中，怕要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幸而他多瞧了一眼。

一眼，便知道那是她。

第163章明州1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