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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歌含笑看她一眼，给她揉揉，又抹抹她颧骨上红得好看的肌肤，又带她爬上车顶，护她在身后。

　　胳膊自然地揽住她。

　　登高望远，这下夏夏看见了令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空地的正中央堆放着成捆长角形状的物体，屯积如山，在阳光下泛着灰白，依稀还能看见一些暗褐色的斑点，好像是血迹……

　　那是……

　　夏夏近乎难以置信地回首，向他求证。

　　“没错，是象牙，还有一些骨头和犀牛角。”他说。

　　“他们这是要……”

　　正想着，警车上的血獠已经搬空了，一位警长模样的黑人警官领着手底下的探员在骨堆前列队，拿出一张纸，用扩音喇叭说了句什么，周围的交谈声顷刻间安静下来。

　　接着警长用当地方言高声宣读了纸张上的内容，民众翘首静待，听得尤为入神。

　　夏夏小声问，“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高歌也不说，只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讲话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一切已就绪，警员返回车上拿来两个铁桶，开始往空地上泼棕榈油，随后一位头戴羽毛冠，身披大红色束卡，两串彩珠交汇胸前盛装打扮的老人在空地边举着火把，等待日落到来。

　　夏夏好像明白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正值傍晚，晚霞已初见端倪。

　　两人向西而立，高歌手压在她眉上，替她挡下那耀眼的光。

　　周遭寂赖，落日透过长牙架空的缝隙，星星点点地穿透过来，点点金光铺洒在它身后的大地上，老人、火把，仿佛也融进了低垂的光线里，与之融为一体。

　　脖颈间的珠链叮咚作响，众人注目行礼，目送着老人步履蹒跚。

　　他像一个从非洲走向世界的人类祖先，一步，又一步，从草原，从沙漠，从丛林深处缓缓走来，朝着那个高高的象牙堆慢慢挪动脚步。

　　他仰望了一下面前巨塔一般的枯骨，高举火把，高声念了一句咒语——

　　火花爆裂了一下，引燃——

　　羸弱的火苗自塔底迅速攀升，呼啦——

　　数秒之内，整座巨塔燃成金红，映出老人脸上红黑绿白的油彩。熊熊火光跳跃在每个人的眼里、心底，风声呼啸，火声噼里。

　　空地上，火堆旁，乌泱泱的数百号人，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猎猎火声中，老人慈祥而苍茫的声音娓娓传来，细细谛听，是歌声。

　　周围人们仿佛也被这歌声感染，有人和唱，有人低吟，警察举起步枪朝天，鸣枪致礼。渐渐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悠远的歌谣回荡在整座城镇上空，久久不去。

　　瞳孔里仿佛也燃起一团火，夏夏被这摄人心魄的一幕深深震撼。

　　这是一场祭典。

　　浅白的圆月已然升起，日月同辉，夕阳还未褪色。

　　礼毕，律动的非洲手鼓重新喧腾起来，青年们双手放在鼓皮上，由慢到快，由轻到重，鼓点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雄浑，方才还肃穆的民众忽然换了一波人似的，武士们手持长矛上身全裸，身上缠着一圈圈彩珠，女人们穿着红格子的束卡和短裙，脚踝套着铃铛，赤足围着那堆燃烧正旺的篝火，唱着节奏欢快的民歌，跳着舞。

　　轻盈的歌舞声缭绕在大地上，发达的胸肌和结实的臂膀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油黑发亮，充满了浑厚的雄性魅力。

　　气氛热烈非凡。

　　她看得入迷，听见高歌在头顶说：

　　“这是埃国警方近几年缴获的所有走私野生动物制品，象是整个民族的图腾。”

　　夏夏好像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也明白了高歌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他们特地选择在今天团聚在这里，用他们的方式，警告那些不法者，同时也告慰那些牺牲在人类贪欲之下的亡灵。

　　千言万语汇聚于心，任何言语表达此刻的情感都显得干瘪苍白。

　　“怎么办，我好像有点被感动到了。”她喃喃道。

　　他微笑，“感动什么？”

　　“他们的生死观。好像总有一些人为了另一群与我们不相同的生命，愿意忤逆生物本能去选择一条艰难的道路，让人看到生命的宽度；也总有一些人用最朴实的方式，化悲为喜，化腐朽为神奇，让人看到生命的永恒。”她望住他，“而即便我是一个医生，也无法做到像他们一样，如此坦荡地面对生死。”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将继承他们的意志，在精神上与他们团圆在一起。在他们看来，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忘记才是。”他低头，伸手挑了她一丝被风拂乱的碎发去耳边，“想下去瞧瞧吗？”

　　“好啊。”她亦想这么说。

　　高歌先行跳下，准备接住车上的人。

　　夏夏蹲在引擎盖上不下去，平视打量着他。

　　“怎么？”

　　蓦然，她开口，“我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踩着轮胎，收回手，笑，“哪里不一样了？”

　　“你好像……”她忍住真正想问的事情，“真的走出来了，从亓队长的事里。”

　　他又轻巧一笑，道：“人还能一辈子活在过去。”

　　两人目色黑亮清澈，映着对方的影子。人间方寸，乐音停歇，时间静止，纵使人山人海将他们包围，又仿佛都消失不见。

　　“不许个愿吗？跟他们一起。”高歌往身后回望一刻，“一会儿火就灭了。”

　　“灵验吗？”夏夏不太信，仰头去看。巨塔仍在燃烧，火星绚烂四溅宛如流星。

　　“不知道。”高歌笑笑，又朝她伸手，她稳稳接住。

　　管他呢，至少应该比生日蜡烛灵验吧。

　　她暗暗许了：

　　即使生命如尘，仍愿岁月如歌。

　　夜幕降临，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圆月清晖正从远处的乞力马扎罗山顶升起。

　　跳舞这种事情高歌不太擅长，更别提夏夏还有腿疾，平常更不会学。于是两人在现场捧了会儿人场，拍拍照就走了。

　　驱车回城，篷屋板房林立，许多商铺因为这次联合销毁活动特意延长了营业时间，正好两人在城郊逛了许久，也饿了。

　　没什么条件准备仪式，两人决定就近凑合一顿。反正夏夏也没所谓，这已经是她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就这家吧，他家的鸡肉闻着好香。”

　　凭借嗅觉指引挑选了一家烤肉店，二人点单后，找了个靠近街道的桌子坐下。

　　夏夏心情久违的舒畅，满心期待地等上菜，“不知道这里的马拉松鸡会不会有朱巴城的好吃。”

　　高歌坐在对面一面喝水，一面留意着周围环境：“改天有机会带你再去一次。”

　　“真的？”她满足地伸腿蹭蹭他裤脚，又想起什么，“哦，不过那里煮豆子还是挺黑暗的，下次别点了。”

　　高歌低头微笑。

　　“嘿，我亲爱的飞鸟。”

　　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夏夏正好奇地四处打量，一转回头，那人已经把手搭在高歌肩上了。

84.明月照乡思

　　84.

　　搭讪的人长着一张亚洲脸，说的却是地道的英语。

　　身旁还跟着几个欧美人，看样子是一起来的，他们一来就发现了坐在高歌对面的女人。

　　其中一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Come on，快看我们遇见了谁？”

　　另一个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