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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问：“你一直都没看见所长？”
“不知道他哪儿去了，我找了他一整天。算了不找了，他命大得很，等我出去后再喊人回来他也死不了。”
陆深说：“你之前说这里距离城市有一百多公里，对吧。”
“对”
“那有一周时间就走出去了，这样找十来个空瓶子装粮食粥就行。”
“嗯，差不多够了。”
“我突然想到了个问题，”陆深说，“如果那条路通往外界，你和所长为什么不走这条路，而是要后面翻山越岭进来呢？”
“地图和导航上连这镇子都没有，哪会有那条路。”郭大大说，“我们来的这条路，也是户外群里人口口相传的。”
“他们都出来了吗？”
郭大大说：“都出来了，没什么意外，就是个普通的荒废小镇。哪知道我来了后，就出了这么大的雾，手机和导航的信号都没了。”
“也许到了明天雾就散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陆深这样说着，但其实心中很没底。这雾太奇怪了，至少三天没有散，给人的感觉就是永远也散不了了一样。
“希望吧。”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又有些沉闷。
郭大大主动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
“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行，你得说话，要不然太安静了。”
“你害怕了？”
“不怕，就是闷。”
“你想让我说点什么？”
郭大大说：“你为什么去当地质勘探员？”
“只是个职业，混口饭吃罢了。”
郭大大又问：“你都遇到过什么超自然现象？”
“还真是没少遇见。”
“讲讲呗。”
陆深看了一眼身边的黑暗，说：“还是别讲了，这地方本身就已经很吓人了。”
“你不说话我反倒害怕。”郭大大说。
“好吧，”陆深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大概两三年前，我们团队在神农架找磷矿，走到一个山谷的时候，队里有个人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听到了回声，奇怪的是，这回声听起来，不像是他的声音。”
郭大大说：“这也没什么古怪的，回声听起来本来就和本人的声音不一样。”
陆深说：“恐怖的事情在后面，队里的其他人觉得这回声很奇怪，也喊了一嗓子，这一次，虽然换了个人，但回声的声音却和上一个一样，而且，感觉上离我们近了不少。”
“继续。”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又喊了一声，这次，回声更近了，感觉就在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发出。”
“也许神农架有野人，学着你们叫？”
“如果是野人的话，它的动作也太快了，恐怕只有飞机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接近我们。”
“后来呢？”
“后来我们谁也不敢叫了，直接就离开那里了。你知道，现实和恐怖电影的最大区别就是，现实中的人，不会作死。”
黑暗中，郭大大没做出任何回应。
“怎么了，是结局太敷衍了吗？”
“嘘！”郭大大压低了声音说，“外面有人。”
陆深马上竖起耳朵来听，果然，门外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怎么会有人，哪来的？
陆深慢慢挪动身体凑到大门旁，想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听是什么人在门外。
然而，大门却发出了“嘭”地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个趔趄。
大铁门就这样被咣咣地敲响了，门外传来一阵惊慌的声音：“有人吗，求求了，快开门，有东西要杀我！”
是谁，捡瓶子的人——另一个迷失者？
“怎么办，打开门救他？”郭大大对陆深耳语。
陆深回复道：“别管闲事，别作死！听我的，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陆深想起来在桥西村的经历，那在瞬间变化的房屋，屋内人的声音，以及，村长何正奎嘱咐的话：晚上，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听，不要看，更不要出门。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我都听到你们说话了，”那声音变得愈发焦虑，“求求你们打开门，救救我！”
——“打开门让我进来就行了，外面那东西，进不来。”
门外，出现了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好像有非常多的人或别的什么长了无数只脚的东西，正在向这边靠拢。
——“他们来了，救救我啊，你们不能这样见死不救，你们不能这么狠心！”
——“啊啊啊！”
那人惨叫了几声后，声音变得愈发凄厉。
——“放我进来，你才能活，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有一个人是鬼！我可以帮你，我不进来的话，你就必死无疑！”
——“啊啊啊啊啊”
在发出无数声惨叫之后，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门外也再次回归了寂静。
死寂。
小仓库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陆深看着郭大大所在的方向，他能感觉出来，郭大大也在看着他。
很快，仓库外面就恢复了安静，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陆深长这么大度过的最恐怖的一晚，不敢做任何动作，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盯着郭大大的方向，用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去感受来自郭大大那边的任何气流扰动。
然而，尽管离得很近，但他还是无法感受到任何来自郭大大气息，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有一个人是鬼，谁是鬼，郭大大是鬼？
难道她真的是鬼，所以才会如此悄无声息？
“郭大大，你在吗？”在外面的声音平静许久之后，陆深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别说话！”郭大大的声音很冷，却让陆深稍微安了点心。
这一夜，就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终于，有灰白色的光线透过铁门的缝隙射进来了，陆深这才看到，郭大大就坐在帐篷门口，手里端着电击器，用一双黑眼圈警惕地盯着陆深。
天色又亮了一些，但还是很暗，雾，还是没有散。
陆深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外面仍是大雾弥漫，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你干嘛？”见陆深准备推开铁门，郭大大忙问。
陆深说：“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小心一点。”
陆深确认了一下羊角锤就别在腰间，奋力一推，铁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因为习惯了黑暗，雾气中的光线虽然不强，还是刺得陆深睁不开眼睛。
走出小仓库，四下眺望了一下，果然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昨晚发生过的一切，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梦，或是幻觉。
类似的事情在桥西村也经历过，所有的房屋都发生了变化，一个人在封死的房间里喊救命。
和昨晚的历程一样，这种幻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唯一不同的是，桥西村的那次，可以用自己摔伤了头来解释。
而昨晚发生的，却多了一个见证者——郭大大！
难道是，两个人同时产生了一模一样的幻觉？这得有多离谱！
幻觉只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发生，如果另一个人也看到了，只能说明，另一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说是——“鬼”？
难道说，郭大大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幻觉中的那个男人会说“两个人有一个是鬼”？
郭大大是谁，难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幻觉？
陆深赶忙跑回小仓库，生怕那里空无一人。
他差一点就撞到郭大大的电击器上，如果不是后者本能地后退一步的话。
“你干嘛！”郭大大把电击器按得啪啪作响。
陆深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
“我怕你是鬼。”他说。
“你才是鬼。”郭大大没好气地收起了电击器。
陆深环顾着四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幻觉。问题是，咱俩同时出现了幻觉，这就和两个人都进了同一个梦境一样离谱。”
“群体幻觉罢了，我就说这地方没那么简单。”
“你懂得可真多。”
“不多懂点怎么能忽悠住那些水友。”郭大大说。
“什么是水友？”
“你就知道他们是垃圾人就行。”
陆深也不准备追问下去，只是说：“这地方真是待不下去了，赶紧出发吧，去找能装粮食粥的容器，找个十来瓶我们就跑路。”
郭大大说：“等等，你确定你不是鬼？”
陆深说：“你见过鬼能站在阳光下吗？”
“可现在没有太阳。”
陆深说，“别瞎猜了，只是昨晚那个人想骗我们打开门，瞎编的说辞罢了，不要信。”
“一个幻觉人物为什么要骗我们开门？”
“谁知道呢，肯定没什么好事。”
陆深和郭大大再次出发了，郭大大又离陆深远远的，看起来她还是被昨晚那声音所说的“鬼”给吓到了。
陆深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在了前面，向着俱乐部对面的一排瓦房走去。
他早就注意到这排房子了，因为竖匾上的字还依稀可辨: 大兴安岭地区加格达奇大沟子镇供销合作社。
郭大大看了看竖匾，问：“什么是供销合作社？”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为百货商店。”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那个年代的人？”
“你看像吗？”
“像。”
见过供销合作社的人，少说也得 40 岁以上了，陆深这才知道自己在郭大大的眼里有多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