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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懿认真看了尹听舟几秒。
　　瞧着并不信他的话，但神色温和了不少：“你能这样想很好。你的人生才开始，光缠着我能过什么日子？”
　　“以后可以多出去走走，别一直守在珠穆朗玛山下，错过世界其他风景。”
　　尹听舟苦涩笑笑。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已经死了。
　　这辈子，注定走不出珠穆朗玛。
　　正要接话，却被一旁一直没做声的魏宥泽打断：“看见你们和好我真开心。”
　　说着，魏宥泽略带愧疚补充：“对不起啊听舟，昨晚其实是我自己脚滑才掉下雪坑，是你小姨太担心我了，才害你被误会。”
　　尹听舟看着魏宥泽，没搭话。
　　这三个月来，魏宥泽在他面前一套，在陈懿面前一套，没少挑拨。
　　他摸不清，魏宥泽又想做什么。
　　却听魏宥泽继续说：“听舟，我以后就是你的小姨父。说起来认识这么久，我还一直没给你送礼物呢，要不我们明天去集市逛逛，你看重什么我都给你买，怎么样？”
　　但明天尹听舟还要去大日如来殿给陈懿祈福。
　　便拒绝：“我明天有其他事，就不……”
　　但还话没说完，就被陈懿打断：“既然你小姨父有心，明天就好好陪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尹听舟只好同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着魏宥泽去集市，每天雷打不动都做早课的陈懿竟然也跟着。
　　未婚夫，到底不一样。
　　前面，魏宥泽拉着陈懿，说说笑笑。
　　但凡魏宥泽多看一眼的东西，陈懿都买了。
　　尹听舟跟在身后，安安静静地当个空气人。
　　直到魏宥泽回头，给他递来一串牦牛肉：“听舟，给你的。”
　　尹听舟牛肉过敏，陈懿是知道的。
　　“抱歉，我不喜欢吃这个。”
　　结果魏宥泽不依不饶，拿着锋利的竹签往他脸上凑：“很好吃的，吃一串吧？”
　　尹听舟抬手挡了一下，结果魏宥泽的手瞬间被竹签刺破，血珠瞬间滚出。
　　魏宥泽吃痛一声，随即委屈质问：“听舟，你是不是还因为掉雪坑的事生气，才故意划伤我出气……”
　　陈懿回头看来，想都没想就把魏宥泽拉到身边，冷呵。
　　“尹听舟，道歉。”
　　尹听舟只觉得，今天的雪好像又凉了些。
　　这样不由分说的道歉，这三个月发生了无数次。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在陈懿眼里成了穷凶极恶，做什么都是错的人。
　　忍着酸涩，抱着最后一点期待，他小心翼翼解释。
　　“小姨，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相处剩下的时间，可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公平一点，魏宥泽被扎破手真的不是——”
　　“够了。”
　　陈懿连听都不愿意听。
　　只冷眼吩咐：“佛曰八苦，我应该教过你戒怨戒憎戒恨，你若还认我这个小姨，就自己回去跪祠堂。”
　　这意思，就是认定他是错了。
　　尹听舟没有违抗，回到禅院就去跪了祠堂。
　　说是祠堂，其实是一间供奉了尹氏一族长明灯的厢房。
　　每一盏长明灯旁都是一个冰冷的牌位，在珠穆朗玛，人死后都是以天葬为荣，但大家都排斥尹氏一族的人进洞穴天葬。
　　因为尹氏一族专出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疯子，爷爷，小姑，阿爸都因为伴侣去世，死于自杀。
　　如今，也轮到了他……
　　现在想想，死于雪崩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他已经是尹氏一族最后一个人，死后连个立墓碑的人都没有。
　　至于小姨……
　　尹听舟苦涩笑笑，她都已经讨厌到多和他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大概是不乐意他死后还叨扰她吧？
　　跪在蒲团前，尹听舟往之前带进来的无字石碑上，一刀一刀刻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脑海都是和陈懿的曾经。
　　给他念善恶慈悲，每天用心给他讲经文的小姨。
　　半夜，他想阿妈阿爸哭泣，把他抱在怀里哄的小姨。
　　知道他被人骂做小疯子，牵着他的手，夸他永远是最纯洁吉祥的‘白格桑’的小姨。
　　第一次遗精，误会自己得病了，他哭着找上tຊ小姨，那红着脸手忙脚乱给他解释的小姨。
　　……
　　刻完‘尹听舟之墓’五个字，天亮了。
　　阳光透过格子窗，落在尹听舟满是泪痕的脸上。
　　门突然在这时候被打开。
　　陈懿急匆匆走进来，只扫了屋内一眼，就脸色大变：“尹听舟，你在祠堂呆了三天三夜，就为了刻墓碑咒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