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他也没回她消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她消息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发送消息。

春节过后，他投入到工作中，但那时候行情不好，他丢了一些单子，他和朋友每天都在外面应酬接单子，但成效一般，公司亏损大，几乎要撑不下去。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给赵端兴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情况后，赵端兴很爽快地借了他一大笔钱。

在看到转账消息的时候，他被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包裹，这种羞耻感像一条被热水浸湿了的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几乎要不能呼吸。

他缓了一会儿后就又埋头干活。

第二年新年，他回家了。他在站在赵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也能让他这个曾经决意要离开赵家的人灰溜溜地又回来。

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如常和他打招呼，他像是从来没离开过。父母问他去年一整年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联系他们。赵继庭说自己开了公司，刚起步，所以比较忙。

赵端祈说他实在能耐，“不过也挺厉害的，民宿老板转行做互联网公司，跨度这么大！”

赵端兴在所有人面前夸他，说他自己独立创业，公司也已经小有名气。、年迈的父母听了他们的话后，面上喜气洋洋。

赵既晴也对他露出无防备的笑容。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赵继庭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情景下却觉得愤懑，好像一切都只是自己在胡闹，他自以为闹了这么大一出，离家、断联，但最后什么成效都没有。没有一个赵家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依旧是“庭仔”，是他们家的小儿子。

他压下心中的难堪，记得赵端兴借给他的那笔钱，对所有人摆出笑脸，一一应过去。

吃年夜饭的时候，赵继庭喝了点酒，饭桌上，赵端兴拿起酒杯，说：“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啊！今年也要继续健康平安发财！”

赵家人都笑着应承下。

赵继庭抬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顿年夜饭吃得还算融洽，吃过饭后，他们一家人如往年那样坐在客厅里看春晚，赵既晴坐在沙发一边低头玩手机，赵端祈坐在她身边，让她剥个橘子给他，她皱眉翻白眼，但还是动手了。坐在赵端祈笑得嘴巴都歪了，喜滋滋地将侄女剥的橘子送进嘴巴里。

赵继庭喝了酒，坐在沙发的另外一头，沉默着看电视。

这时候，赵端兴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现在公司怎么样了？”

“还可以，慢慢回转过来了。”赵继庭疲惫地开口。

赵端兴给他使眼色，“去给爸妈剥个橘子。”

赵继庭点头，低头将眼前的两个橘子剥开，将橘子瓣上的经络丝一点点剥干净，然后再递给父母。做完这样的事后，赵端兴满意对他笑笑，他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如果还需要帮助的话，不要害怕开口，能帮的我都能帮。”

他的这番话在赵继庭的脑中烧起一点火花，而他的脑子本就被酒精灌满，这么一点火花已经足够引爆一切。

赵继庭意识到，赵端兴像是在给他奖励——他给父母剥了橘子，哥哥就给了他奖励。

他知道那点钱在赵端兴眼里不算什么，可这点钱已经足够让他低三下四去做自己从前决定了绝不会做的事，这样的屈辱感让他大脑发热，他的眼眶也热起来，他忍了再忍，但酒意撺掇着他抒发出自己的情绪，最后，他没忍住，他在所有人面前发作。

他盯着赵端兴，“那是你们欠我的，不是吗？”

赵端兴被他的眼神吓一跳，他皱眉问：“什么意思？”

赵继庭说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爷爷发问。

“赵家能发达，是因为我爸的赔偿金。”

赵继庭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的不是赵家的血，村子就这么大——村头那家做了什么事，隔天，村尾的那家就能知道。所以，当时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赵氏农庄”那家人在春天领了一个小孩儿回家养。

孩子不大，还不是懂事的年纪，孩子的父亲是本地人，母亲是另外个村子嫁过来的。孩子没有其他亲戚，爷爷奶奶很早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在孩子父亲因为意外去世后，孩子就只剩下母亲了。

母亲不算坚强，丈夫意外去世之后，她以泪洗面了几日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几个月后，孩子母亲又带着孩子回来了，她找了当时的村长，问村里有没有人能够养着这个孩子，她能够将亡夫的赔偿金分一半给那户好人家。最后，赵氏农庄的赵家人领养了这个孩子，于是赵家人自然也得到了一半的赔偿金，而赵家人就是凭着这一笔资金发达起来的。

不久之后，赵家人都搬去了城市了，只留下了这个空空的农庄。

这件事是乔涵和赵继庭说的，在读初中的时候，乔涵就对他说：“赵家能发达，其实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死掉的爸爸。”

赵继庭当时很震撼，他不知道他的身世是这样的，他问乔涵：“是谁和你说的？”

“我爸说的。”乔涵这样说。

如今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赵继庭还是能记得他在听到乔涵那句“赵家能发达，其实是因为你”的震撼情绪。他一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他想，这是一件不能说的事，一旦说出来，他在赵家里的身份就完全变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说出来。

但现在看，现在就是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

“你在说什么？”赵端兴又问。

赵继庭忍着头痛，一字一顿地说：“赔偿金，我妈不是给你们了吗？”

此刻，他口中的“爸”和“妈”明显不是刚才他给剥橘子的“爸”和“妈”。他语音一落，客厅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僵住，他们皱眉看向赵继庭，没人说话，只有电视里的春晚正在发出阖家欢乐的声音。

“什么赔偿金？”

“我爸死了的赔偿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亲生父亲、我亲爸死了的赔偿金！我妈不是给你们了吗？所以你们才会养我！”

“你有病是不是？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谁在胡说八道？”

“赵家是怎么发家的，不就是用了那些钱吗？”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脑了！什么赵家，你不也是我们赵家人吗？”爷爷站起来斥责他。

“我才不是赵家人！——”

赵继庭话一落就被爷爷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赵既晴在一边吓得都愣了。

爷爷红着脸问他怎么会这样狼心狗肺。

赵继庭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你们都欠我的。”

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滑过，最后停在赵既晴脸上，她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会出现眼前这样的情况。

整个赵家都是欠他的，包括赵既晴。

——他知道她和黎文漾谈恋爱了。

“我看你真是鬼上身啊！”奶奶也忍不住数落他。

赵继庭没再说话，他抬脚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打开赵家的门。

寒夜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吹起满屋的萧瑟。

他离开后，将门关上，家里还是很安静，电视机里的主持人正在倒数新年时刻，奶奶起身说她撑不住了要去休息了，爷爷也离开客厅，之后是赵端兴和许双萍，最后客厅里只剩下赵既晴和赵端祈。

两人面面相觑，赵既晴抿抿唇，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赵端祈摇头，他从来都是游离在赵家外的赵家人，而且，他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赵继庭刚才说的那些事。

*

赵继庭自大年三十那天后就得了很重的感冒，离开赵家时的那阵风像是从他的身体里吹了过去，将他吹透了。

他在自己的公寓里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春节期间都浑浑噩噩的，直到公司开始上班，他才稍微调整好作息。

大年十五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本来不是很想接，但那人打了很多遍，他便接了起来，声音沙哑，“喂？”

那头顿了一下，问：“你感冒了？”

赵继庭皱眉，他不知道对面这人是谁，但她的语气却好像和他很熟稔，他问：“你是？”

那头笑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没解释自己的身份，她说：“哦……我听赵端兴说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所以我就给你打个电话。听他说，你还知道什么赔偿金的事。”

赵继庭沉默下来。他知道对面人的身份了，是他的亲生母亲。消失了二十几年的母亲。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赵家亲生的？”

“很小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赵家的小孩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哦，哦。”女人尴尬地笑了一声，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说：“原来你从小就知道了。”

“嗯，你想和我说什么？”他不耐烦地重复问。

“我听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