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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诗涵看着他脚下一连串湿哒哒的脚印，皱起了眉，质问道：“为什么要去葬礼上闹？”

何宴驰仿佛才回过神。

他怔怔地看着顾诗涵，目光一寸寸地从她脸上扫过。

扫过这张他深爱的脸……

良久良久，他才问道：“顾诗涵，你有爱过我吗？”

顾诗涵只觉不可理喻：“你在说什么？”

何宴驰徒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满是苦涩。

不，以前是有的，她会说爱他，只爱他。

可那些爱，不是说给他的……

何宴驰举起手，将手上的婚戒，从无名指上狠狠拔了下来。

这枚戒指，在追悼会那天扔了之后，他又偷偷捡了回来。

因为戒指内圈刻了顾诗涵的名字，他再生气，再难过，也舍不得真丢了。

他将戒指放在了顾诗涵面前的桌上。

随即，一眼都没再看顾诗涵，缓缓转身往房间走去。

顾诗涵看了一眼桌上的戒指，又看着他的背影，心狠狠往下一坠。

她冷声道：“怎么，你想离婚？”

以往他们所有的争吵，何宴驰都会在这句话出口之后，瞬间服软。

她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却没想到何宴驰竟平静地说：“对。”

顾诗涵顿时一愣。

“离婚吧。”

何宴驰没有转身，声音在寂冷的黑夜里，格外平静。

“我已经厌倦爱你的感觉了。”

第11章

黑夜中，顾诗涵看不清何宴驰。

结婚一年来，她似乎每天都想着离婚。

可当何宴驰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却怔了片刻，没有丝毫的开心。

她该说‘民政局’见，洒脱决绝的去追寻她的自由，可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才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随你，别后悔。”

门被重力关紧，何宴驰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心口轻轻抽了抽。

不要这么狼狈，他想着。

从来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所以，离开的时候，别太狼狈……

花洒中温热的水，猛地洒了下来。

何宴驰浑身湿透地站在浴室中，温热的水重重的砸在身上，就像是雨滴落在玻璃窗上一般，溅开，破碎。

他怔了怔，然后他伸手抹了把脸。

明明身上被暖意包裹，心中却仿佛被切开了个口子，一把刀狠狠将他的心脏捣碎撕烂了，冰冷的鲜血淌了一地……

到最后，心口处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

临水市中，最晚的一趟航班是在凌晨三点，目的地是，晶岛。

何宴驰顿了顿，点击了购买。

随后，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在玄关时，顿了顿，不由回头看了一眼。6

空荡冷清地和平常一样，这个家，从来都不缺一个他。

何宴驰笑一声，缓缓关上了门。

坐在飞机上时，看着窗外的人间烟火，他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恋爱时，顾诗涵曾说要带他去晶岛看极光。

可惜，在校时学务繁忙，毕业后，公务繁忙，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有去过。

他最开始还会提两句，渐渐的，也就没了后续。

他真的以为是时间的问题，可临市到晶岛，其实只需要飞四个小时而已。

顾诗涵连一个周末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他又是在一直坚持什么？

一旁的空姐看他脸色不好，问道：“先生，是身体不适吗？”

何宴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刚想说话，飞机却猛然一个颠坡，座位上的灯猛地闪了一下。

随后整个机身猛地向下坠去。

“啊——”

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的第一声尖叫，随后整个飞机内，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霎时间，混乱的尖叫声、不安的交谈声、空姐的安抚声，交杂着广播交杂在一起，恐惧不断在人群中扩散。

警报从未停止，散发着惊恐的死亡气息。

何宴驰愣愣地穿上空姐递过来的救生衣和降落伞：“怎么了？”

空姐看着他，眼眶是猩红的，她拿出一个黑匣子：“先生，请将想要留下的话，留在里面吧。”

何宴驰心骤然沉了下去，飞机失事，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可这样的生死时刻，他竟出奇的冷静，他道了谢，从空姐手上接过，那个可以封存着最后几句话的匣子，拿着笔，却始终落不下去。

爱情上，他输了个彻底。

工作上，他也是个失败者。

他的父母，恨不得他去死，他心爱的人，亦是恨他入骨。

他还有什么话，能和什么人说，他不知道了。

在这种时刻，才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何宴驰指尖轻颤了一瞬，终是落了笔，将纸封进去之后，飞机像是再也支撑一住了，颠坡着，往下坠去，慌乱中，他似乎在飞机的顶部看见了月光。

在下一秒，飞机猛地从中间断裂，巨大的气流冲入舱内，整个机身，坠入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浪潮，随即被海水裹挟着，缓缓卷入了海底。

早上七点，临市。

这一场空难几乎占了所有新闻的头条。

顾诗涵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紧蹙着眉，打电话给何宴驰，却始终无人接听。

再一次取消通话后，她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刚想出门，却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何宴驰何先生的妻子吗？”

顾诗涵顿了顿：“是。”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道：“何先生在今天凌晨四点三十二分……遭遇空难，现在下落不明，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第12章

顾诗涵一顿，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感觉都随着这句话消失了。

好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何宴驰不是还在家吗？

他满身是水的回来，他们大吵了一架。

她太了解他了，他此刻应该在赌气，留下了离婚协议书，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怎么会遭遇了空难呢！

客服声音颤抖了起来，像是压抑着哽咽说道：“何先生，乘坐了凌晨三点飞往晶岛的航班，航班在飞行途中遭遇意外，舱内失压，坠入了海底……”

顾诗涵只觉得耳边仿佛出现了一阵阵尖锐的耳鸣，将所有的话都全部过滤，只剩下了两个字——“晶岛”。

她记得这个地方。

那是大学的时候，她和何宴驰最相恋，最爱彼此的时候。

何宴驰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画的极光说：“这一点都不像。”

她笑着问他：“你见过极光吗？”

何宴驰说：“我没有啊，但是我知道，你也没见过，所以，才画不出真正的极光。”

他那时，笑得格外好看。5

她从来没向何宴驰说过，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人，因为何宴驰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很像，所以她才会喜欢上他。

但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男孩。

可那个时刻，面对这个全然不像的笑，她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她垫脚吻了他，对他说：“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去晶岛看极光吧。”

何宴驰开心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

可她的事总是那么多，总是忙不完，何宴驰一次次的提及，却被一次次的拒绝。

这个看极光的梦，她早就忘了，可何宴驰却还记得。

他一个人去了，然后，坠亡在了这个梦里。

顾诗涵一瞬间觉得眼前有些花，身体骤然冷了下去。

她听着电话那边，客服的抽泣声，仿佛也像是坠入了一场梦里。

就像心脏被人迎面痛击一拳，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她捂住胸口，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

窗外雨潺潺，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顾诗涵恍惚着，早已不知道是怎么到航空公司的了。

直到踏进室内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猛地拽住了她的领子，随后抬起手重重往她的脸上挥过来，顾诗涵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了椅子上。

她感受着脸上骤然传来的痛意，恍惚回过神来，才一双通红的眼睛。

何语沫双手攥紧她的衣服，凶狠的，像是失去一切的困兽，不断嘶吼。

“他不是在家吗！他怎么会一个人在飞机上！顾诗涵！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顾诗涵怔怔地说道：“我不知道。”

何语沫攥着手，还要打她耳光，却被保安拉开了，几个人将她制在原地，一个工作人员拿过一个黑匣子：“这是，何先生留下的。”

两人皆是一愣，顾诗涵的灵魂仿佛终于归体。

她缓缓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四个字——“你自由了。”

顾诗涵呼吸一窒，猛地想起了那天何宴驰，问她，和他结婚是不是很痛苦。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她说：很痛苦，每分每秒，都如同地狱。

顾诗涵捂住脸，只觉心如刀绞。

第13章

一切的结束从来都不是没有由来，当失望积满后，就该分开了。

何宴驰在这段感情中，从来都是卑微的那一个，所有的自尊在顾诗涵这里，都一一被击破，退让、妥协，成了常态。

顾诗涵太明白，他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爱，缺失的父爱、母爱、亲情，都是他的弱点。

所以，她只要付出一点点的爱，就能走进何宴驰的心里，就能让他为了留住这一点爱，不断付出，不求回报。

她从来都知道，何宴驰有多爱她，可被偏爱的，往往都会有恃无恐。

她无数次决然、自信、没有后顾之忧的留给何宴驰背影。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到，被何宴驰丢下的滋味。

从看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眼开始，各种决绝的记忆就不停的涌现上来。

那些永远都无法磨灭的伤害和冰冷话语，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