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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未说完，抬眼便撞上了周征驰晦暗幽深的视线。

　　刚刚还同她耳鬓厮磨的男人，嘴角竟是扯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他道：“你这般卑贱的身子，也配生下本世子的血脉？”

　　谷涵浑身僵住，只觉好似坠入了冰窟。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周征驰也曾对她说过，要想要和她有个孩子。

　　儿子像谁都行，女儿一定要像谷涵，得是个粉雕玉琢又乖巧的小姑娘。

　　曾经的话像沙子般脆弱，风一吹就散了。

　　身旁的周征驰又覆上来，吻住她的后颈肉。

　　“安分一些，好生伺候，别总想着不该想的。”

　　谷涵颤抖着将脸埋在被褥里，遮去了满眼的泪。

　　日子捱到了腊月二十二。

　　今日是侯府照例去往云觉寺祈福的日子，谷涵也被吩咐跟随。

　　车内，她在一旁泡茶侍奉。

　　齐婉兮依偎在周征驰怀里，柔声说：“都说云觉寺求子灵验，征驰，到时候我们也去求一个吧。”

　　“自然。”周征驰揉着她的手，缓声应道。

　　“婉兮生下的孩子，才算得本世子的孩子。”

　　谷涵垂眸掩下情绪，一路沉默。

　　寺庙内，谷涵落后二人一步祈福上香。

　　青灯古佛下，谷涵双手合十，拜得虔诚。

　　“佛祖保佑，愿信女离开后，信女与腹中孩儿，能同周征驰一世不见。”

第6章

　　祈福拜佛之后，一行人来到佛庙厢房。

　　周征驰与齐婉兮手牵着手坐在榻上。

　　齐婉兮柔声问道：“征驰，你今日祈了何愿？”

　　周征驰亦回得认真：“为父亲与母亲祈福，自然也为你和我们之后的孩子祈祷平安。”

　　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谷涵服侍在一旁，又是烧茶又是倒水。

　　齐婉兮忽然看向她，问道。

　　“谷涵，你呢，有什么愿望？”

　　谷涵一怔，立即低眉垂眼回道：“奴婢愿世子爷岁岁平安，同世子妃幸福美满。”

　　闻言，周征驰眼神浅淡地从谷涵的脸上一晃而过。

　　齐婉兮就笑道：“你啊，真是个傻孩子。”

　　稍稍休息过后，齐婉兮就说要去供几盏长明灯。

　　周征驰竟没跟上她，反而同谷涵一块留在了原地。

　　谷涵垂着眼，一言不发。

　　周征驰拧眉看着她，忽然沉声问道：“今年怎地换了个愿望？”

　　谷涵愣了一下，想起以往的十二年，自己的愿望一直许的是“能一直陪伴在世子的身边。”

　　现在，周征驰身旁已有合适之人相伴，她再许这愿望岂不是可笑至极。

　　谷涵抬眼看他，浅淡一笑：“世子世子妃过得好，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周征驰又看了她一眼，莫名的，觉得她脸上的笑刺眼极了。

　　他冷笑一声：“你倒是乖觉，既如此，以后都不要再许这个妄念了。”

　　谷涵一怔，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蓦然鼻尖一酸。

　　妄念……

　　周征驰说得对。

　　“能一直陪伴在周征驰的身边”不正是最不该有的妄念。

　　幸好，她早已经断了这个念头。

　　午后，用过庙中的素斋，几人准备回程。

　　云觉寺今日的香火却旺盛得不像话。

　　人群拥挤，即便是侯府中人，依旧免不了被裹挟在人流中。

　　谷涵却莫名生出些不安来，正想建议先在庙中休息。

　　一转眼，就见周征驰背后忽然靠近一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

　　寒光一闪，那男人掏出一把匕首就朝周征驰刺来。

　　谷涵见状，立即大叫一声：“世子，小心！”

　　不知那儿出现的力气，她一下推开了周征驰。

　　下一瞬，谷涵就感觉冰凉的剑刃没入了身体。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身后周征驰在喊自己的名字，无比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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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涵再次醒来时，意识虽清醒，眼睛却睁不开。

　　耳边，有人在低声向谁汇报。

　　“谷姑娘生命无碍，但失血过多，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还请世子节哀。”

　　谷涵听得怔怔，心中的悲恸还没来得及弥漫，就听见了周征驰低沉冷静的声音。

　　“……也好，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谷涵心口。

　　身体上的痛感铺开，无孔不入地往她心里骨头里钻。

　　她骤然睁眼。

　　周征驰立即察觉，走到床前，却见谷涵眼睛虽然睁着，但目光却空洞至极。

　　他知道她是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

　　这一瞬，他心中莫名慌乱，但最终还是压下了这古怪情感，淡淡质问。

　　“既有了身孕，为何不说？”

　　谷涵沉默许久，最终气若游丝地回道：“这孩子本就不该留下，如今也算是为了保护世子爷死去，有了个好去处。”

　　周征驰身形一顿，久久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屈尊降贵地帮她掖了掖被子，说：“你好生歇息。”

　　谷涵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之后，周征驰下令，让她好生休养，身子好前不必伺候。

　　郎中天天来复诊，齐婉兮也偶尔会来探望。

　　腊月二十六，谷涵终于能下地走动。

　　她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又进了房，开始收拾东西。

　　从前，侯府于她是安稳之处，在周征驰的身边能让她心安。

　　可如今，想到终于快离开，谷涵才觉得踏实。

　　叠好地图，收好银钱，系上包袱前，谷涵拿起那块周征驰赠予自己的玉佩。

　　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冷风直直灌入。

　　谷涵心中一跳，猛然回头，就见周征驰立在门口。

　　他如鹰般的锐眸落到桌上摊开的包袱上，冷声质问。

　　“为何收拾东西，你想走？”

第7章

　　谷涵心跳如擂鼓，面上表情却出奇地没有惊慌。

　　她低眉垂眼，行礼后解释道：“奴婢只是在收拾旧物，用布包好，可以少落些灰。”

　　见她和往常没什么异样，周征驰也就没再怀疑什么，走到桌前坐下。

　　谷涵为他泡了茶，又双手奉上玉佩，温顺恭敬。

　　“刚刚收拾东西时，找出了这块玉佩，奴婢想着，既是世子爷母亲的旧物，也该交由合适的人保管。”

　　周征驰面无表情，眉目间已有不悦，手指敲了敲桌面。

　　“头抬起来。”

　　谷涵应声抬头，垂着眼，递着玉的手却分毫未动。

　　周征驰拿起玉佩，玉上已染上谷涵的体温，暖玉温融。

　　看着谷涵面无血色的脸，周征驰眸中墨色沉重，冷嗤一声：“这玉佩经你一个奴婢之手，还想交由世子妃？想辱没谁的身份。”

　　谷涵身形一颤，头又垂下去：“世子爷说的是。”

　　分明是她一贯的顺从，周征驰却忽然想让她说点别的什么。

　　可谷涵能上他的床铺，已是天大的抬举了，还能说什么？

　　烦躁地收回视线，周征驰随即将手里的玉佩随手往屋外一掷，雪厚无声。

　　“不要便丢了。”

　　他拂袖离去。

　　谷涵在他走后才抬头，眼眶发红。

　　她慢慢走到屋外，花了半个时辰将玉佩从雪地里找了出来。

　　翌日，腊月二十七。

　　齐婉兮的贴身侍女前来找谷涵：“谷涵姐，世子妃找你。”

　　谷涵于是和她一块到了齐婉兮的院子里。

　　世子妃的院子是整个侯府风景最好的地方，有梅有湖，景色别致。

　　可见周征驰对齐婉兮的重视程度。

　　房中，齐婉兮打量着谷涵苍白的脸色，便感叹：“好谷涵，若非我强留你，你又何至于受这罪……”

　　谷涵忙轻声回道：“奴婢不打紧，世子妃已经照拂奴婢许多了。”

　　齐婉兮于是拉着她起身，说：“你在屋子里也闷了许久，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两人在湖边漫步，齐婉兮没让人跟着。

　　她问谷涵：“几日后要走，你身上的盘缠可够？”

　　谷涵恭敬tຊ回道：“回世子妃，够的。”

　　齐婉兮叹了口气：“都是女人，我懂你的想法，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人……”

　　丈夫……

　　谷涵听着，觉得世子妃实在是说笑了。

　　三月前，周征驰大婚那彻夜燃放的花烛，谷涵才明白何为夫妻。

　　她怎能？又怎敢将周征驰当丈夫！

　　谷涵慌声打断了齐婉兮：“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妄想，只是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不愿再打扰。”

　　齐婉兮便也不再劝什么，只说：“那你这几日要养好身子。”

　　谷涵抿唇道谢：“多谢世子妃。”

　　两人已经走到湖边，一枝梅花开得正盛。

　　这时，齐婉兮往前一步似乎想摘花，岂料湖边结冰，脚下一滑，直直往湖里坠去。

　　谷涵伸手，却没抓住。

　　她立即惊慌地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啊！世子妃掉到湖里了，快来救人！”

　　话落，谷涵也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小腹坠痛仍在，之前替周征驰挡剑的伤口也还没好，谷涵只能咬牙忍着痛拽着齐婉兮往岸上游去。

　　好不容易，终于把自己和齐婉兮带上了岸。

　　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往湖边奔来。

　　谷涵感觉自己身前刮过阵风。

　　下一瞬，就见周征驰急切地将齐婉兮抱起。

　　谷涵浑身冻得发抖，颤颤抬眸，却只听见周征驰落下一句。

　　“跪在这里，世子妃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再起！”

　　谷涵抖着唇，替自己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垂着头，浑身湿漉地跪在雪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谷涵感觉自己身上已结了层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耳边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