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得到祝馨的肯定后，董知筠一颗心算是从嗓子眼瞬间沉到肚子底，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他大概知晓，官府为何会忽然找伏虎寨的麻烦了。

　　他轻敲盲杖，似是呼唤祝馨：“阿馨，从小到大，你想做的事我几乎都赞成，但这次，我想劝你听我的，不要去。不要插手。”

64. 报信

　　“知筠，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见董知筠罕见失态，祝馨不由生出几分好奇，想知道这次所谓的“剿匪”之后隐藏着什么。

　　董知筠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到些事情。”

　　“什么事？”

　　“倘若如你方才所言，恐怕县衙此番动作并非偶然。”

　　“此话怎讲？”

　　董知筠轻叹一声：“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不可更易，盗匪奸恶，人人得儿诛之。侠以武犯禁，历来为官府之患。伏虎寨是匪寨，凌霄盗是侠盗，无一入正途。原本名不见经传，尚能相安无tຊ事，如今一群绿林山匪、一介梁上君子竟在百姓中威望日高，甚至有人要给他们立生祠——这不是明晃晃说官府处置不力、施政无能，连个土匪寨都比不上吗？”

　　听董知筠一说，祝馨也觉得忐忑，但还是觉得事不至此：“没这么严重罢？此番妖人作祟，诱发瘟疫，整个香泉县毫无准备，官府即便倾尽全力也难免有不周之处，伏虎寨身体力行，救济灾民，可是帮了不少忙。理应嘉奖，哪有剿灭的道理？”

　　“嘉奖范大人已经给了。接下来便是威慑。多年相安无事，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一朝爆发看似惊人，实则有迹可循。”

　　董知筠一边同祝馨解释，一边思索：“难道让他上来，是为了除掉伏虎寨？”

　　但若真是如此，安排这样一个草包上来，对香泉县也是弊大于利。

　　“那我更要去送信了！”祝馨道，“告诉他们来者不善，要小心应对。”

　　说着拔腿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董知筠叫住：“你不要去！”

　　“为何？”祝馨停下脚步，“你为何一直拦我？”

　　“如今事情原由虽还不明晰，但官匪相峙已成定局。这时候你去横插一脚，若被抓住必生事端。届时不止你深陷泥淖，若牵扯出其他事情，只会扩大事态，难以收拾。”

　　祝馨听罢，意气顿消，沉思片刻后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伏虎寨被剿灭，若是不去，我心不安。你放心，整个香泉县，出了韩先生、霍捕快，没人能追上我。这次你不必跟去，我一个人去便好。”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还是——”

　　“——你还是好生待在白鲤镇，”眼见董知筠迫不及待地跟去，祝馨连忙制止，“我送了信便回。你不必担心。你若一道去，我还要分心管你。”

　　一番话叫董知筠勾起童年回忆，当年他与祝馨误入明溪山，被绑到伏虎寨做人质，阴差阳错与韩凌霄成为忘年交之前，二人实打实劫后余生，祝馨一路连拉带拽将他拖着逃命，最后被韩凌霄一手一个拎回伏虎寨。

　　若彼时只有祝馨一人，境况的确会大有不同。

　　此时也一样。

　　以祝馨的身手，孤身到伏虎寨送信，大可做得神鬼不觉，之后全身而退。

　　而他也同祝馨一样，难以对伏虎寨、韩凌霄将临的祸端袖手旁观。

　　祝馨赶回家后，心不在焉胡乱吃完饭，盯着父亲，待桌子收拾完，立即跑到父亲身边，抢着拿起茶盏笑着递给父亲。

　　祝宛田诧异过后，眉开眼笑地接过女儿递来的茶，笑呵呵啜了一口：“你今日怎的这样乖巧？说罢——你有什么想要的。”

　　显然对祝馨撒娇讨巧的手段见怪不怪。

　　祝馨笑笑，轻轻拉着父亲的左臂：“我想到外祖家去住几天。”

　　祝宛田抬眼：“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外祖家住？过几日再去罢。”

　　“为何？”

　　“这两日有些不方便。”

　　“有何不便？出什么事了？”

　　“小孩子家问这么多。”祝宛田皱起眉头。

　　祝馨猜到父亲定是知晓了剿匪之事，害怕她到花桥镇不安全，便换了语气，仍装作不知，继续撒娇央求道：“可我想去。我好久没去外祖家了。”

　　“你上个月才去过。”

　　“——就去两天。”祝馨伸出两根手指，“我这个月还没去呢。住两天就回来。”

　　说着，又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睁着一双央求的眼，缠着父亲，大有不达目标不罢休之意。

　　祝宛田被磨不过，终是无奈应下：“只住两天——住两天便回。别乱跑，好生待在外祖家，最近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

　　得偿所愿的祝馨欢喜跑开，对父亲的叮嘱毫不在意。刚过午时，便准备出发。

　　因近日事多不安宁，祝宛田特意多安排了一个年轻家丁跟着——如此便有两男一女陪同祝馨，祝宛田能放心些。

　　一路走到花桥镇，已是日头偏西，霞光漫天。

　　方经过花桥镇前牌楼，祝馨便感到些许压抑。待走过一片水田池塘，来到镇中，这份压抑之感越发明显。

　　这个海滨小镇中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将两丈宽的青石板路变得有些拥堵。这些人多为男子，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生得强健精壮，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有的穿戴衙役衣帽，有的随身带着刀剑，还有的虽与百姓穿戴无异，但仅从尖锐冰冷的目光之中便能看出并非寻常人。

　　祝家四人一车刚到镇上时，还被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拦下盘问，确认是镇上居民后方才放行，并再三叮嘱在日落前回家去，夜间闭好门窗，莫要出来。

　　“官爷，花桥镇从来安宁，怎的突然开始宵禁呢？”

　　侍女得了祝馨的示意，开口问到。

　　“你们没看官府的告示？”虽有些不耐烦，官差还是解释说明，“官府最近要剿匪，因此花桥镇戒严，晚上不许出来。若是出了事，可找不到人说理去。”

　　侍女闻言，连连称是，缩回车厢中。待马车重新动起来，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对祝馨道：“早听说花桥镇出事，来了很多官差，见天见到可真吓人。小姐，这两天我们还是少出门为好。”

　　祝馨嘴上说着“是”，心中却因亲眼看到镇上众多官差而越感焦急。她原本还想着今日已临近夜晚，打算先看看镇上情形，心中有些底后，待明日再作打算。

　　但眼下，她的计划要落空了。

　　花桥镇的情形比她所想严重，叫她根本等不到明日，打算今晚就有所行动。

　　马车甫至戴家老宅，还未停稳，早早等候在大门外的仆婢们便迎下来，搬马凳的搬马凳，打灯笼的打灯笼，掀帘子的掀帘子。

　　“太爷太夫人知道表小姐要来，高兴得很，早早叫我们等在这里接表小姐呐。”

　　帘子一掀开，一张满脸堆笑的妇人面庞便在灯光照映下突兀出现。

　　祝馨一眼认出那是戴家老宅的管事婆子之一，浅笑一下示意，心中暗想外祖父与外祖母应是担心自己，特意派了这么多人来接。一会进去定是嘘寒问暖，详问近日吃穿学问……不到就寝时候不会停歇，如此一来，只能借口一路颠簸劳累，想早些安歇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