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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听到身后谢夕颜在喊自己的名字，无比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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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凛再次醒来时，意识虽清醒，眼睛却睁不开。

　　耳边，有人在低声向谁汇报。

　　“封公子生命无碍，但失血过多，要修养一阵子。”

　　“至于郡主您……您这胎本就不稳，又跌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还请郡主节哀。”

　　封凛听得怔怔，心中的悲恸还没来得及弥漫，就听见了谢夕颜冰冷平静的声音。

　　“……也好，这孩子我本就没打算留，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封凛心口。

　　身体上的痛感铺开，无孔不入地往他心里骨头里钻。

　　他骤然睁眼。

　　谢夕颜立即察觉，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封凛床前，却见封凛眼睛虽然睁着，但目光却空洞至极。

　　她知道他是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

　　这一瞬，她心中莫名慌乱，但最终还是压下了这古怪情感，淡淡质问。

　　“孩子没了，于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封凛沉默许久，最终虚弱无力地回道：“嗯，是好事，这孩子本就不该留下。”

　　谢夕颜身形一顿，久久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屈尊降贵地帮他掖了掖被子，说：“你好生歇息。”

　　封凛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之后，谢夕颜下令，让他好生休养，身子好前不必伺候。

　　郎中天天来复诊，齐砚舟也偶尔会来探望。

　　腊月二十六，封凛终于能下地走动。

　　他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又进了房，开始收拾东西。

　　从前，侯府于他是安稳之处，在谢夕颜的身边能让他心安。

　　可如今，想到终于快离开，封凛才觉得踏实。

　　他收好了自己的几件衣物，系上包袱前，封凛看了一眼屋内的诸多赏赐，最终只拿起那块谢夕颜赠予自己的玉佩。

　　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冷风直直灌入。

　　封凛心中一跳，猛然回头，就见谢夕颜立在门口。

　　她如鹰般的锐眸落到桌上摊开的包袱上，冷声质问。

　　“为何收拾东西，你想走？”

第7章

　　封凛心跳如擂鼓，面上表情却出奇地没有惊慌。

　　他低眉垂眼，行礼后解释道：“属下只是在收拾旧物，用布包好，可以少落些灰。”

　　见他和往常没什么异样，谢夕颜也就没再怀疑什么，走到桌前坐下。

　　封凛为她泡了茶，又双手奉上玉佩，温顺恭敬。

　　“刚刚收拾东西时，找出了这块玉佩，属下想着，既是郡主母亲的旧物，也该交由合适的人保管。”

　　谢夕颜面无表情，眉目间已有不悦，手指敲了敲桌面。

　　“头抬起来。”

　　封凛应声抬头，垂着眼，递着玉的手却分毫未动。

　　谢夕颜拿起玉佩，玉上已染上封凛的体温，暖玉温融。

　　看着封凛面无血色的脸，谢夕颜眸中墨色沉重，冷嗤一声：“这玉佩经你一个奴才之手，还想交由郡马？想辱没谁的身份。”

　　封凛身形一颤，头又垂下去：“郡主说的是。”

　　分明是他一贯的顺从，谢夕颜却忽然想让他说点别的什么。

　　可封凛不过是个暗卫，能上她的床铺，已是天大的抬举了，还能说什么？

　　烦躁地收回视线，谢夕颜随即将手里的玉佩随手往屋外一掷，雪厚无声。

　　“不要便丢了。”

　　她拂袖离去。

　　封凛在她走后才抬头，紧紧抿着唇。

　　他慢慢走到屋外，花了半个时辰将玉佩从雪地里找了出来。

　　翌日，腊月二十七。

　　齐砚舟的侍从前来找封凛：“封凛，郡马找你。”

　　封凛于是和他一块到了齐砚舟的院子里。

　　齐砚舟的院子是整个侯府风景最好的地方，有梅有湖，景色别致。

　　可见谢夕颜对齐砚舟的重视程度。

　　房中，齐砚舟打量着封凛苍白的脸色，便感叹：“封凛，这次对亏你及时救下郡主，你受苦了……”

　　封凛忙轻声回道：“属下不打紧，郡马已经照拂属下许多了。”

　　齐砚舟于是拉着他起身，说：“你在屋子里也闷了许久，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两人在湖边漫步，齐砚舟没让人跟着。

　　他问封凛：“几日后要走，你身上的盘缠可够？”

　　封凛恭敬回道：“回郡马，够的。”

　　齐砚舟叹了口气：“都是男人，我懂你的想法，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一女侍二夫……”

　　妻子……

　　封凛听着，觉得郡马实在是说笑了。

　　三月前，谢夕颜大婚那彻夜燃放的花烛，封凛才明白何为夫妻。

　　他怎能？又怎敢将谢夕颜当妻子！

　　封凛慌声打断了齐砚舟：“属下不敢有这样的妄想，只是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不愿再打扰。”

　　齐砚舟便也不再劝什么，只说：“那你这几日要养好身子。”

　　封凛抿唇道谢：“多谢郡马。”

　　两人已经走到湖边，一枝梅花开得正盛。

　　这时，齐砚舟往前一步似乎想摘花，岂料湖边结冰，脚下一滑，直直往湖里坠去。

　　封凛伸手，却没抓住。

　　他立即朝四周的下人喊道：“来人！快来人！郡马掉到湖里了！”

　　话落，封凛也一个飞身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他之前替谢夕颜挡剑的伤口还没好全，封凛只能咬牙忍着痛拽着齐砚舟往岸上游去。

　　好不容易，终于把自己和齐砚舟带上了岸。

　　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往湖边奔来。

　　封凛感觉自己身前刮过阵风。

　　下一瞬，就见谢夕颜急切地将齐砚舟拥住。

　　封凛浑身冻得发抖，颤颤抬眸，却只听见谢夕颜落下一句。

　　“跪在这里，郡马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再起！”

　　封凛抖着唇，替自己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垂着头，浑身湿漉地跪在雪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封凛感觉自己身上已结了层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耳边忽然响起脚步声，封凛艰难抬头，模模糊糊对上谢夕颜清冷的眉眼。

　　她面无表情地诘问他：“今日郡马落水，可是你有意为之？”

　　她的怀疑无疑是把利剑，直直朝封凛心口戳来。

　　封凛用尽全力才将头磕在地上：“郡马平日里待属下不错，属下不会、也不曾做这般害人性命的事情！”

　　他能感到谢夕颜眸光冰寒，比他身上的雪还要冷几分。

　　莫名的，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郡主。”他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表情有种难言的悲伤和决绝。

　　“这十二年来，属下在郡主心中，可否有过一点点的位置？难道属下就如此不值得您信任一丝一毫吗？”

　　谢夕颜定定看了他几息，然后，脸上掠过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滑稽。

　　她道：“你何必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第8章

　　封凛的眸光彻底黯淡下去。

　　谢夕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恢复了冷淡：“本郡主身边容不下你这样不能护主的暗卫，今日便搬出内院，当个护院去吧。”

　　从雪地回来后，封凛还未恢复的身体感染了风寒，又不可避免地大病一场。

　　高热之下，他沉入往日的旧梦中。

　　他梦见了以前的谢夕颜。

　　初入侯府那年，封凛因为冲撞了贵人被首领罚跪在柴房中，小小的谢夕颜便会翻墙而入，带着几块桂花糕，陪他在冰冷的柴房中待一整夜。

　　封凛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于是每年谢夕颜都在两人相遇的那天送他礼物，说庆贺他的新生。

　　他被人欺辱时，谢夕颜自己在京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却扬起马鞭，将那群纨绔子弟打得向他跪地道歉。

　　意识混沌间，封凛眼角有湿润的亮色一闪而过，很快无了踪影。

　　再次清醒时，封凛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出了谢夕颜的偏房，被人搬到了外院。

　　在时不时燃起的鞭炮声中，封凛艰难起身，走出了房门。

　　屋外，有几个丫鬟正在洒扫，见了他便围作一团嘲讽起来。

　　“哟，终于醒了啊，醒了还不快来干活！还以为自己是郡主跟前的红人呢！”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和郡马争宠，死了也活该！”

　　“从前仗着郡主宠爱，就作威作福的，不然这么多年，郡主怎么可能对他一个暗卫起什么心思！”

　　封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心口痛的几乎已经麻木。

　　他对这些恶意十足的话置若罔闻。

　　环视一圈，才发现满府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他突然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那些人看封凛的眼神有了几分莫名，还是回道：“腊月二十九。”1

　　原来明日就是除夕了。

　　封凛心里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庆幸，自己还能活着真好。

　　他还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