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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独自一人来找我，求我将药给你，还在新婚夜世用碎瓷片抵着自己的手腕，说我要是敢动她，她就死给我看。”

　　幽州王轻笑了一下，颓唐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柔和。

　　“那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啊，陛下，能得一人真心，何其之难......”

　　君庭樾呆若木鸡。

　　他的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

　　谢云瑶没有骗他？

　　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这么多年......他到底在做什么？！

　　“陛下，你我兄弟相争多年，我不喜欢你。可是成王败寇，我也认了。”幽州王嗤笑一声，“我从没想让你们二人互生误会，这样的手段太低劣，太无用。”

　　“我想的一直是，只要你来问，我就告诉你真相。可谁知，三年了，你从没想过求证呢？”

　　“如今是怎么想开的？”

　　是怎么想开的？

　　是失去，是谢云瑶不再有温情的视线。

　　君庭樾的脑中塞满了画面。

　　有谢云瑶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的，有谢云瑶被刁难的，有谢云瑶被杖责的时候浑身染血的......

　　他浑身一晃，嘴角留下一丝猩红。

　　幽州王瞪大了眼，酒都醒了几分，面对冲进来的侍卫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君庭樾强撑着下令，让他们将自己送回了宫中。

　　太医赶来诊脉，开了几副药灌下去，才稳住了他的状况。

　　听闻陛下突发恶疾，谢云柔自然是带着后宫佳丽赶来，守在殿前，满脸担忧。

　　君庭樾悠悠转醒，看了一眼殿外的三千佳丽，怔愣了许久。

　　当年，他还曾拉着谢云瑶的手对她许诺：“就算做了皇帝，孤也会是皇太祖一般许挚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后宫如此充盈，有如此多年轻娇嫩的面孔的？

　　谢云瑶跪在地上侍奉这些后宫嫔妃的时候，心里回想什么呢？

　　喉咙处的血腥味再次翻涌起来，君庭樾招了招手，让谢云柔进来。

　　“陛下！您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谢云柔哭哭啼啼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柔，朕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告诉朕。”

　　君庭樾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他伸手，如往常一样抚摸着谢云柔的头。

　　谢云柔哽咽着道：“您说，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年给朕送来那救命的药的人......是你，还是谢云瑶？”

　　他怀中温软的身躯立刻僵硬住了。

　　谢云柔抬头，眼中只有一片慌乱。

第二十二章

　　谢云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君庭樾。

　　这一日长老们聚集在一起做糕点，大祭司戳戳她的胳膊，撺掇她给苍蘅送一些。

　　谢云瑶看着自己做出来的四不像绿豆糕，强装镇定地理理裙摆，拿着食盒往外走。

　　走到神树前时，不同寻常的动静吸引了谢云瑶的注意力。

　　苍梧山设有古老的禁制，外人难寻入内之路。这一日的入口处却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的脸色一片煞白，指尖微微颤抖，脸庞上满是血污，那一双明亮坚毅的眼睛也变得朦胧迷茫。

　　“云瑶......”他双目失焦，低低呢喃。

　　谢云瑶挎着食盒站在原地，心中一紧。

　　君庭樾一出生便是人中龙凤，少年时风华绝代名满京都，登基后亦是为大胤无数女子倾慕。

　　上次见他这般狼狈，还是在三年前，他被困敌营，满身浴血，奄奄一息。

　　那时候谢云瑶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可现在，她心中最先涌起的是诧异。

　　“君庭樾，你是如何进来的？”谢云瑶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张嘴，只吐出了血沫。

　　已经发不出声音，君庭樾颤抖着倒在谢云瑶面前。

　　谢云瑶愣了片刻，手攥紧了衣角，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君庭樾是大胤的君主，性命关联着大胤的气运。

　　他遭遇了生命之危，苍梧山才会主动解开禁制，将他放进来。

　　思绪还在混乱，动作已经先于想法。谢云瑶放下了食盒，将君庭樾扶了起来。

　　她搀着浑身是血的男人，艰难地向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一双长靴踩在落叶上。

　　苍蘅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神情甚至让身边跟着的大祭司打了个哆嗦。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人，您知道，云瑶只是生来心软......”

　　苍蘅淡淡地“嗯”了一声，俯身拿起被谢云瑶抛下的食盒。

　　掀开，里头的糕点不能说精致，只能说奇形怪状。

　　在大祭司诧异的目光下，苍蘅伸手拿起形状古怪的糕点，放进了嘴里。

　　......

　　谢云瑶忙前忙后，翻找了许多药，才处理好君庭樾身上的伤口。

　　那一道道鞭痕刀痕鲜血淋漓，让谢云瑶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忙完，谢云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君庭樾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皮缓缓掀开，看到的就是谢云瑶站在窗边，手上摆弄着药瓶，神情温和。

　　让他想起许多许多年前。

　　少女一身鹅黄衣裙，坐在古琴边随意抚弹，侧头冲他笑。

　　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年少时光，也是他一生也回不去的岁月。

　　君庭樾动了动，牵动了伤口，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你还是躺好吧。”谢云瑶发觉他醒来，神色瞬间变得冷淡，“你要是死了，大胤就没有皇帝了。”

第二十三章

　　霎那间，寒凉透进骨髓。

　　身上的伤痛好像比不上这一刻心脏的剧痛，君庭樾的声音嘶哑：“你救我，只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然呢？难道是念及旧情吗？”谢云瑶嘲讽地笑起来，“陛下和我的姐姐帝后情深，后宫又有无数佳丽，难道还缺我一颗真心？”

　　是啊。

　　他曾拥有谢云瑶的一片真心。

　　只是后来真心凋落，被无声践踏，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帝后情深？”君庭樾苦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落到这个境地？”

　　谢云瑶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

　　君庭樾与她四目相对，轻描淡写一般说：“谢家造反了。”

　　谢云瑶的手一哆嗦，手中的瓷瓶坠地，碎片四溅，有一块划破了她的手指。

　　她对疼痛素来习以为常，随意地伸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凝神问：“为何？谢家已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何必做这种事？”

　　“我去见了幽州王，得知了真相，一怒之下，将谢云柔打入了冷宫。”

　　风轻轻吹动珠帘，君庭樾的声音愈来愈轻。

　　他不顾满身的伤，直起身，语气急促了些：“云瑶，我知道一切了。先前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要打要骂都随你，我一定会遣散后宫，好好补偿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我？”

　　谢云瑶的心绪有些复杂。

　　眼前的君王再不复之前冷淡威严的模样，眼眶发红，鼻尖发红，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有些湿漉的眼神，无端教人心软。

　　“君庭樾，误会可以解开，你的后宫可以遣散。”

　　谢云瑶的声音平静，却在平静中透出了一丝悲哀，“可阿梧能回来吗？我们的孩子......能回来吗？”

　　屋内一下子陷入寂静。

　　铺天盖地的愧意掩盖了君庭樾，他颤抖了半晌，仍旧不死心地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可以再养几只猫，可以再要孩子......”

　　“闭嘴！”

　　谢云瑶的神情出现了些许波澜，“君庭樾，你真以为世间的所有事，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她骤然爆发，让君庭樾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嗫喏许久，还没开口，谢云瑶却已经摆下药碗转身出了门：“你好好休息吧，这些伤好以后再说。”

　　走到门外，谢云瑶仰头看着远处的神树。

　　看不清楚。

　　不知道何时，她的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失去的东西，还是多年的冤屈终于被洗清，迟来的委屈充斥着谢云瑶的内心。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白色的身影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身边。

　　苍蘅垂眸看她，等她哭累了，才伸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没有出言安抚，只是道：“你知道君庭樾是来做什么的。”

　　“是，谢家谋反，他猝不及防，身处囹圄，想求助苍梧山。”谢云瑶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尚且带着哭腔。

　　苍蘅在心疼之余，心头弥漫开些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