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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莺莺的药需千金丹做引，你后脚又来求药，沈摇梦，你就这般容不下莺莺，非要置她于死地？”

好一句质问。

沈摇梦稍稍仰头，望进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睛。

良久，才扯出一抹含泪的笑：“你觉得，我会干这种事？”

裴修旭眼神冰冷刺骨：“是啊，我也想知道，良善如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善妒的毒妇。”

他深吸口气，握拳的手逐渐收紧：“你走吧，今日我只当你未曾来过。”

沈摇梦抬头看着她，心里万般苦涩。

“我不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祖母情况如何，你派人去一看便知，我为何要骗你！”

她哪怕跪，背也挺的比直。

沈摇梦素来如此。

裴修旭眼里终于有了些动容：“行……”

“不好了老爷！”

裴修旭还才开口，一个侍女跟着冲出来，跪在他脚边哭的泪眼婆娑。

“我家姨娘吐血了，还请老爷赐药，我家姨娘拖不得了呀！”

沈摇梦心下一颤，果然就见裴修旭转了身要走。

“不许去！”

她忍无可忍站起身，十指尽数扎进指尖。

两眼相望，唯余失望。

裴修旭脸色再没有动容：“这药在我手里，我想给谁就给谁，她是因你受的苦，你有什么资格和她争？”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

沈摇梦本不想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可他没有给她活路。

“当年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你也不能活着回来接赏，所以药该有我的一份，既有我的一份，凭什么要任你处置？”

秋末的雨来的急。

淅淅沥沥一阵，沈摇梦的裙子不过眨眼就湿透。

裴修旭还在看她。

那双眼睛冷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不甘示弱，朝他伸手：“你把药给我，我与你两清，今后你干什么我都……”

“嘭——”的一声。

裴修旭将药盒狠狠砸在沈摇梦脚边。

烟雨朦胧中，沈摇梦看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匆匆转头冲进落英院，不过片刻，抱了个娇弱的人儿出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径直略过她。

一句“安排马车进宫，我要见皇上”落下。

沈摇梦只看到许婉莺那双半掩在斗篷下，得意又挑衅的眸。

不甘上涌，勾的她喉咙下的血液翻滚。

她不甘曾经那样相爱的人，只因许婉莺的出现就相看相厌。

不甘裴修旭忘掉曾给她的所有承诺，这样轻视于她。

一股腥甜梗在喉间，沈摇梦挣扎着要起身。

她不愿跪许婉莺。

裴修旭却抱着许婉莺，都头没回。

衣袍相交，她心口被风破了口，压抑多时的鲜血，溢出嘴角。

第四章

沈摇梦强撑着没倒。

把药包好给丫鬟带走后，她能感受到府邸上下对她愈发鄙夷的打量。

最后，听说裴修旭为了许婉莺求到了圣前，还告假多日，只为等许婉莺痊愈。

这消息传来沈摇梦耳朵里的时候，她正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

深秋的雨夜漫长看不到头。

她趴在屋内，喉咙里的血像是吐不尽。

门外，两个守夜的丫鬟却像是听不见，靠着门扯闲——

“你瞧瞧，都这会儿还在装呢？以为咳嗽几声，大人就会抛下许姨娘来瞧她不成？良辰美景，看她多煞风景啊。”

“要我说啊，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也敢欺负，今儿白日里我还听隔壁院的红月说呢，说是大人心疼许姨娘，要给她换到更大的院子去，这有些人呐不争不抢就能有的东西，有的人愣是抢破了脑袋也抢不到，委实可悲。”

雨声那样大，也阻不了这些话入耳。

沈摇梦死死扣着床沿，生生挨到天明。

天光大亮时，她十指尽毁，血肉模糊。

痛意消散，她才勉强合眼。

大抵是睡前，想多了裴修旭，她费力睡着，梦里破天荒，全是他的身影。

有怜惜将她抱在怀里，说一生一世不负她的裴修旭。

有不惜烫坏双手只为给她做羹汤的裴修旭。

还有她生辰夜，温柔沉腰，恨不得将世间万千美好事物捧到她面前来的裴修旭。

每一个，都不似现实里那张脸冰冷。

她忍不住沉沦深陷，几次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直到门被人不耐烦的踢开。

一个眼生的丫鬟端了几碗饭菜随意扔到桌上，三个碗，没一个冒着热气。

沈摇梦费力睁开眼。

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身上的痛如跗骨之蛆。

生挨太难熬，她忽略桌上的饭菜，硬等到身上痛意散去些，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门。

裴修旭不许府医给她医治，府里下人也早骑到了她头上，她只能自己出门找郎中。

路过花厅时，她看到了裴修旭。

男人身形高大，一双凤眸顾盼生情。

那双曾经看她时无限深情的眼，而今却直直看着不远处朝他奔去的许婉莺。

他的万千温情，再不属于沈摇梦。

她吐了口气，在许婉莺扑进裴修旭怀里前，转了身。

门口，车夫给她套的马车是最次的。

配的车夫是坡脚的。

佣人对她的态度也爱答不理。

好像，在失去裴修旭宠爱的那一瞬，她就失去了所有。

嫁给裴修旭的第三年，沈摇梦生出了和他分开的念头。

她想回家，想只做爹娘的孩子，想做家里那个永远金枝玉叶的沈小姐。

她不想在这里，被磋磨了。

马车到衣馆门口时，掌柜的刚好出门。

看见她，还有一瞬茫然。

“沈小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什么？”

沈摇梦错愕，对上那双怜悯的眼，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下一秒，就见掌柜的神色怪异：“您不知道吗？您祖母于昨日清晨亡故……”

“不可能！”

沈摇梦脚下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她却顾不得疼，着急忙慌拉住掌柜的衣袖。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已经让人把千金丹送回去，祖母怎么会没撑过！”

掌柜皱着眉将人扶起，确保周围没有太多人，才叹口气凑到她耳边。

“那丫鬟根本没把药带回来，她人还没出裴府药就被管家要了去，说是裴大人的口令，那丫鬟觉得没脸，回府第二日就自尽了，我当您知道呢……”

第五章

“不！不可能！”

沈摇梦身子一软，凉意从脚底直逼心脏。

假的！全是假的！

裴修旭说的一生一世是假的，他给千金丹是假的，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挣扎着爬起身坐上马车，没要任何人搀。

“回去！”

她要去问个清楚，她不信裴修旭会凉薄至此！

那是她祖母。

他明知，那是从小将她教养长大，于她恩重如山的祖母啊！

马车停至府门。

沈摇梦没等马车稳当，掀开帘子就往下冲。

途径拐角，却迎面撞上一抹粉色的身影。

“唉哟！这是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头，毛毛躁躁的，要是冲撞了我们姨娘的身子和肚子里小少爷，你担待的起吗？”

“小，少爷？”

沈摇梦愣在原地，眼睛不受控落在来人的肚皮上。

许婉莺像是才发现她，转头给了那开腔的丫鬟一巴掌。

“没眼的东西，裴府夫人也是你能随意打骂的？滚过去挨罚，省得旁人见了当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把你教好，丢人！”

沈摇梦不是听不出她的指桑骂槐。

可眼下，她的眼睛却没法从许婉莺肚子上挪开。

那肚子明显有了几个月，已经微微有了凸起。

许婉莺还刻意挺了挺肚子。

“姐姐可有为裴郎准备生辰礼？妹妹思来想去，想来也没什么生辰礼能比这个让裴郎开心。”

一瞬之间，沈摇梦只觉浑身血液冰凉。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为了救心爱之人和孩子，所以舍弃了她的至亲……

沈摇梦望着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忽然就卸了力。

原来经年情爱，不过是她自认为的你情我愿，恩爱情深。

于裴修旭而言，随时可弃。

沈摇梦是撑着墙一步步走回去的。

一路上，她不住的看。

看府里的花，看府里的树，看曾经她和裴修旭走过的每一处。

最后落在水榭之间。

三年前，裴修旭在水榭跟她定的情。

三年后，无人清扫的水榭，落叶翩跹，经风一吹，凄凉沧桑。

……

裴修旭来的时候，沈摇梦刚吐过一轮血。

坐在床边任风吹面。

过了午膳的时辰，天上见了日头，秋梦院里还是一片冰凉。

他推门进来，走路都没声：“听下人说，你出去一趟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了屋里，是还想同我置气，不愿见我？”

他声音凉薄，拿起桌上绣了一半的荷包翻看，心中一暖，又软了声调：“明日便是我生辰，这剩的一半是留着给我自己绣的？”

沈摇梦这才回头，一眼没看他手里的东西，径直过去拿了剪子三两下绞成了一团碎布。

“沈摇梦！”

裴修旭脸色骤变，伸手去抢还被剪子划出条口。

沈摇梦面上仍旧没什么神情。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哭都哭不出。

曾经的海誓山盟与笑话无二。

期满、背叛、仇恨……x

她对他的情绪太多，多到再相见，她不知该怎么同他共处。

如若可以，她恨不得那把剪刀绞的是他的心。

裴修旭却彻底被她的沉默激怒：“沈摇梦，少在我跟前骄矜！闹也闹了，罚也罚了，你究竟还欲作何？”

分明，她从前不是这般。

刚在一起时，她温婉知冷暖，而今这才几年，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沈摇梦眼神只是淡淡落在他身上。

心死之人眼底的光都涣散。

一怒一冷对峙，他不肯低头，她不会原谅。

良久，她无声垂下头，平静又和缓的从袖口抽出了一张宣纸呈上。

“该写的我都替你写了。”

“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自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