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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四维点点头，“嗰就按照决议去执行。”（“那就按照决议去执行。”）

　　“好的，叶生。”

　　语言学家曾经做过语言对人性格的影响的研究：同一个人在说不同语言的时候，性格和声线截然不同。

　　叶潺在说英语和香江话时，语速快，思维敏捷，语气生硬强势；但在说普通话时，因为缓而慢，则会有些“甜糯”。所以，有时候，她故意和他说普通话，使他可爱呆萌的一面跳出来。

　　叶四维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看向叶焱，“你介绍下这段时间集团地产项目的运营情况。”

　　叶焱打扫了下喉咙，“好的，叶生。这段时间集团的地产项目运营基本正常，除了溯州的工地上死了个人。不过，这件事情我已经让法务去办了，会将损失降到最低。”

　　她快速地扫过在场的董事们，各个泰然自若，仿佛“死了个人”只是一件小事，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件事真的是件小事。她看到叶焱撇了下嘴角，笑着说道：“这件事是件小事，对方无非是想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毕竟一个农民工这辈子能有几个发财的机会。”

　　转身关门，在会议室的大门完全闭合前，她看到叶焱又撇了下嘴角，“下一件要汇报的事情是年中财务报表······”

　　厌人的撇嘴角的动作被留在了会议室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恼人的圣母心和自尊心又在她的心里绞动：上位者对于下位者赤裸裸的蔑视；居于庙堂之高的人的对于普罗大众的俯视。那个会议室不仅仅是个会议室，是个神龛，是个死水潭，是座祭坛，供奉着永生不灭的东西。

　　一个人人心知肚明但又心照不宣的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死了个人”。她下意识地撇了下嘴角，踩着高跟鞋回到原先的会议室。

50 爱情是一树一树的花开，再一瓣一瓣的落败

　　偌大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总统套房，客厅被重新布置过，屏幕里只有两张椅子和两个人，镜头外却是满满当当围了一群人，大部分是采访嘉宾带来的人：助理、秘书、公关等随行人员。

　　夏姿和孟幻差不多的个头，短圆脸盘儿，一双宝光璀璨的细而媚的眼睛，乍一看有点儿像维密模特Miranda Kerr，美之中带着点英气，长条身形。一身黑白职业装，黑色尖头小高跟，大腿上放着纸质采访稿，目光专注地看着采访嘉宾。

　　夏姿和嘉宾面对面坐着，孟幻坐在三人中间、镜头外。

　　周一接到黄再轩的电话，她连熬几个大夜把法语捡起来，早上洗脸刷牙化妆的时候把CGTN法语频道打开，当作背景音来听。虽然不能和巅峰时期相比，但至少找回了语感和熟悉度。

　　孟幻有时候会埋怨自己的这种性格：每次都是拼命去做，尽最大的努力，拼尽全力，毫无保留。总觉得唯有个人的奋斗努力到位，才对得起对方的信任，自己也才能坦然。来了浩茫集团之后，这种特质更加凸显，因为香江人常讲“交足货”，耳濡目染。

　　也因为黄再轩帮过她很多，所以她想投桃报李，如果不能还给当事人，还给当事人的心尖上的人也是好的。

　　前有黄伟文为还人情给沈殿霞的女儿郑欣宜写《女神》，后有孟幻为黄再轩给他的名人女朋友苦练法语。

　　两个多小时的采访终于在晕沉中结束，夏姿踩着尖头小高跟把嘉宾送到电梯门口，然后回到套房。

　　“孟小姐，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Edward之前帮了我很多。”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表达我的谢意。”

　　“真的不用客气。”

　　“我还要和我的同事开复盘会，你待会儿怎么过去饭店？”

　　“打车去。”

　　“好的，那我们晚上浅水湾饭店见。”

　　“晚上见。”

　　“晚上见，拜拜。”

　　“拜拜。”

　　她的同事们开始收拾器材，把套房恢复原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孟幻回到房间，换下红色丝质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洗了个澡后穿上一条波西米亚长裙，又补了个淡妆，耳上垂着不对称金绿色串珠玻璃长耳坠，头发盘成头皮紧贴的高髻子，像一个芭蕾舞伶。

　　她在等电话，等可以出发的讯号。几秒钟后，前台电话响起：“孟小姐，你嘅车到了。”（“孟小姐，你的车到了。”）

　　“多谢，我马上下嚟。”（“谢谢，我马上下来。”）

　　她坐在夏天绿的遮荫蓬下，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左手边是空旷的金沙似的海，像被风拂过的金色麦浪，荡漾开去。金里掺着黑，黑色沉淀在金丝里，黑漆漆。黯蓝的天空中的云层层分明，粉橙色一片，深红色一片，绛红色的一片——这就是香江。这里没有别的，只有海与香江与孟幻。不，海与孟幻与香江，因为孟幻所坐的地位是介于海与香江之间。

　　余光瞟见前方阶梯上出现一个黑点，转过身直视前方，黑点慢慢变大变长——是一个男人。黑衬衫，黑西装裤，黑得锃亮的皮鞋，头发直挺挺地往后梳去，在风中纹丝不动。而后，男人完全走上台阶。他背着光，夕阳打在他的身上，染上金沙的光晕，亮闪闪。

　　男人迈着步子朝她走来，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他们还要一会儿才到。”

　　“哦。”

　　她晕沉沉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沈添，黄再轩只跟她说今晚请她吃饭，她以为只有他们三个人，完全没想到他也会来。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喝了几口放在餐桌上的巴黎tຊ水后，淡淡说道：“我和Edward来香江谈合作，听说他请客吃饭，顺便来蹭饭。”

　　一两个月未见，他好像更黑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瞳仁里映着金灿灿的夕阳，黑里面揉了金。

　　“你怎么晒得这样黑了？在美黑？”

　　“没有，最近老是往东南亚跑，晒黑了。”

　　“我看到新闻了，是说斐波最近在开辟国际市场。”

　　“我们打算在每一座亚洲的重要城市设立办公地点。”

　　“恭喜啦。”

　　“谢谢。你们浩茫也不差，听说已经在拟股份转让协议了？”

　　“对，这份协议是我在拟。”

　　“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你们是，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当牛做马的打工人。”

　　“Cyan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可是我看新闻说你们工地出了一个事故。”

　　“对，集团法务正在处理。”

　　“我以为会是你去处理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你是溯州人。”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溯州人？她多希望自己此后再也不用回溯州。近乡情怯？她简直是“近乡情恨”。

　　她的表情变化他看在眼里，他盯着她脸上变化多端的神色——冷漠，无情，最后归于平静。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道：“家里人最近怎么样？都还好吧？”

　　她转头不再看他，目光放远，放大，望向无垠的大海，“应该吧。”

　　这时，两个人手牵着手拾级而上，黄再轩替夏姿拉开椅子，待她坐下之后再自己坐下，眼珠子在沈添和孟幻两人中间来回移动，察觉到空气中凝结着异样的气氛。

　　“孟幻，我正式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夏姿；夏姿，这是我的朋友——孟幻。”

　　“孟小姐，很高兴你今天来帮忙，要不然我们节目就要开天窗了。”

　　“不客气，你叫我名字好了，其实，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很多节目都有看过。”

　　“Really？很多人出于社交，常常会说是我的粉丝，那我要考考你了，你看过我的什么节目？”

　　“

　　Talk

　　.”

　　“哪一期？”

　　“大部分都有看过。”

　　“对哪一期印象最深刻？”

　　“播放量最高的那一期。”

　　“播放量最高？”夏姿放下玻璃酒杯，顿了顿，“那就是我采访Brian那一期了。”

　　沈添和黄再轩双双抬眼看她，她眼珠子一转，颇有几分想搞恶作剧的兴头，“对，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再问一个问题。”

　　“哪一个问题？”

　　“你最爱哪一个？”

　　不出她的所料，她的一番话让两个正在喝巴黎水的男人无语凝噎，水卡在咽喉中不上不下 ，双双背过身去顺气。

　　“对诶，我怎么没想到？”夏姿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瞟了沈添一眼，“当事人正好今天也在，Brian，你来回答下吧。”

　　沈添放下杯子，看了孟幻一眼，“个人隐私，不予以回答。”

　　黄再轩见气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菜上来了，先吃饭。”

　　孟幻吃了口沙拉，“你们三个人都住这里？”

　　黄再轩答道：“我们住在这里，他住在丽思。”

　　“你们待会儿吃完饭可以一起回去。”夏姿说道。

　　“你们公司待遇好像还不错，出差可以住丽思。”黄再轩说。

　　“对，除了工作量大，其他方面都还可以。”孟幻说道。

　　“Vivian，你直属老板是谁？”夏姿问道。

　　“Cyan Yip.”

　　“能不能请他做个访问？”

　　“他平时比较低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