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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才明白，当初梁书雅在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死心了。

那句：“谢远宸，祝你永远幸福。”

并非祝福，而是诅咒。

永失所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永远幸福？

他哽咽着，泪水划过脸颊，高大的身躯颓然倾倒。

此刻的他再也不是和平饭店里，那个要腔调，要派头，要体面的谢总，他被压弯了腰，打碎了骨头。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种下的因。

“书雅……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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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被押回谢家的时候。

谢远宸的继母就坐在堂上，和他的父亲举止亲昵。

父亲已经花白了头发，见到他，却还能颤巍巍地走过来，抡起拐杖狠狠地砸向他的脊梁。

“孽障，我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先是下海经商，被蒋家退了亲，又在婚礼当天当众退了蒋家的亲，你现在又去人家梁家的婚礼上闹，你到底要干什么？”

拐杖顿地梆梆响。

谢远宸吐出一口血沫，倔强地不肯低头。

他抬眼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他已经老了，在他面前甚至有些弱小。

可他却从未想过反抗。

他永远记得母亲病死前，在床头紧紧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远宸，不要怪你爸爸，他是有苦衷的，他曾经真的很爱我，很爱我们。”

谢远宸记住了这句话。

他争取过也努力过，可换来的，却只有源源不断的棍棒和误解。

他甚至身体力行地求证过，做浪子根本不需要任何苦衷。

只要没良心就够了。

他忽地笑了。

“爸，你不觉得这样我才更像你儿子吗？去别人的婚礼上抢新娘，抛弃原配，始乱终弃，丧尽天良。”

谢远宸话说得格外难听，气得谢老爷子往他身上狠狠砸了几下。

西装外套上渗出殷红。

上座的继母皱着眉，面容嫌恶。

她施施然走下来，矫揉造作地抱住了谢老爷子的胳膊。

“好了，老谢，再怎么说远宸也是你亲儿子，你还能真把他打死不成？”

“更何况，上次你不就已经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吗？他做什么跟你，跟谢家，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

正说着谢老爷子就弯腰捂着嘴，狠狠咳了一阵。

他苍老瘦弱的身躯震颤着，嘴边的手帕上多了一抹殷红。

谢远宸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突然出声刺道：“爸，你可得好好活着，千万别死早了，我可不愿意我妈在下头先看见你。”

“混蛋东西！”

谢老爷子强撑着身体狠狠踹了他一脚，而他却纹丝不动。

甚至故意挑衅似的站起来，低头凝着这个苍老的男人。

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因他蹉跎一生。

古旧的暗红色实木家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之所以还愿意回到这里，愿意被这个苍老的男人打几下骂两句。

只是为了告诉他母亲tຊ的在天之灵，终此一生，她的选择都是错的。

不愿再看他无能狂怒，也不愿再正视自己的无能。

谢远宸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无视了身后的叫骂。

在呼市他是呼风唤雨的谢总，受人尊重的谢总，可在京市他没有家。

他像是一抹无处报丧的幽魂，游荡着不知该去哪里。

走着走着，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梁煜明很少抽烟。

此刻却叼着一支，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他叹了口气。

“那老东西又打你了。”

应当是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手里递出去一支烟。

谢远宸自然接过，叼在嘴里，摸了半天却没找到打火机。

“咔嗒”一声。

火光照亮在他眼前，梁煜明帮他点燃了烟。

他使劲儿抽了一口，笑道：“没你打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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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说起来，谢远宸和梁煜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人。

之所以选他做兄弟，是因为他过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让他梦寐以求的别样的人生。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真的把梁书雅当成妹妹，幻想着自己有和梁煜明一样幸福的家庭，一样可爱的妹妹。

她受了欺负，他们两个总是冲在最前头，疼她，爱她，给她撑腰，早已成了习惯。

直到他察觉，梁书雅喜欢他。

她的爱张扬明媚，大胆又拿得出手。

18岁的女孩子就敢一个人离开家，只为了陪他。

他装不了傻，更不能装聋作哑。

起初他也觉得不对，哥哥哪能爱上妹妹呢？

但他后来又想，自己也不是她亲哥，妹妹又怎么样？

他们可以没有任何关系。

他千算万算，漏掉了自己的喜欢。

烟已见底，他从回忆里抬起头，看向梁煜明：“你怎么会来找我？我以为你恨透了我，该和我绝交的。”

梁煜明没说话，恶狠狠地踩灭烟蒂。

脚上使着劲儿，碾了又碾，像是发泄着某种情绪。

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刚知道的时候恨不得弄死你，我把你当兄弟，你祸害我妹妹。”

“可我现在觉得弄死你太便宜你了，你这样的畜生就应该活着受折磨。”

“你要是不爱书雅伤害了她也就罢了，我会给他出气，跟你绝交，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我现在觉得这些事儿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你说是吧？”

谢远宸颤抖着手垂下眼睛，没接他的话。

两个人再没说话，就这么一直坐在路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月光下，两道身影隔得很远。

像两座山中间横亘着幽深的峡谷，永远也跨不过去。

这大抵，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这样坐着说话了。

……

窗外月色温柔皎洁。

屋内的红烛摇摇晃晃。

少年人没什么技巧，只有满腔汹涌爱意和使不完的蛮力。

好在周瑞诚足够细心，探索着与她契合。

他似是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总要缠着软成一滩水的梁书雅问：“姐姐，他这样过吗？”

梁书雅紧咬下唇，扭过头不愿回答。

他索性耍赖似的圈着她一动不动，只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用沙哑的嗓音宣泄自己的委屈。

“姐姐，你明明才说过，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怎么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你是不是又要像之前一样把我抛下，然后把我忘了？”

梁书雅拗不过他，却也答不出话。

只能被他的爱意裹挟着，沉沦到更深处。

周瑞诚不愿说，梁书雅也不追问，关于他们的过往，未来的日子还长，总有一天，被遗忘的也会被想起。

第二天。

临近中午，梁书雅才睁开眼。

大家族礼仪繁琐，她心里一慌，直挺挺地坐起身，却又跌回床上。

周瑞诚推开门，端着一碗温润的梨汤走过来，扶着她靠着软枕慢慢坐起。

“姐姐，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呀？”

他这话，说得有些吃味。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酸，不知道是不是梨汤里加了醋。

梁书雅揉着后腰，有些嗔怪道：“今天早上不应该去拜会你的父母吗？怎么没叫我？”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周瑞诚扑哧一声笑起来。

“都是几百年前老掉牙的规矩了，在意它做什么。”

说着他话音一转：“姐姐，你要是还有力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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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了昨晚的教训，梁书雅现在不太敢轻易答应周瑞诚。

鬼知道，年纪轻轻的小孩儿，哪儿来那么多坏主意。

可周瑞诚并没有让她思考太久，单膝跪在床边，帮她穿好衣服。

看着他在自己身后忙忙碌碌，梁书雅忽然有些惊奇，镜子里倒映出那双白皙的手，此刻正穿过她的发丝。

“像你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伺候起人来得心应手的？”

周瑞诚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声音不大，却足够悦耳动听：“因为是姐姐啊。”

梁书雅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有追问。

收拾好一切，周瑞诚拉着梁书雅出了门。

……

“先有潭柘寺，后有上京城。”

站在那株千年银杏树下，举目望去，梁书雅只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

她感慨一声：“好久没来了。”

梁妈妈喜欢礼佛，梁书雅以前，经常和她一起来这儿。

古寺不大，却足够让人静心。

周瑞诚挽着梁书雅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张开手，就能握住光的形状。

两人在一旁的小路上坐下来，耳边只有风吹叶片的沙沙声，宁静、松弛。

周瑞诚歪头看她。

她清澈的目光犹如一汪泉水，清澈见底。

他笑着，拨弄她耳边被风揉皱的头发：“姐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周瑞诚声音很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