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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举着桃花糕傻傻看向郎啸廷。

他用手帕擦拭我嘴角碎渣，轻声问：“我们去吃大餐好不好？”

我立刻两眼放光：“好啊！”

副将出声阻拦：“将军，军营外还有......”

郎啸廷刀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郎啸廷用飞鱼绿绒氅衣罩住我，与我同乘一马奔出军营。

立刻有人尖叫：“那是不是林韵珠？快追！”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说话者是顾家家丁。

这几个月里他们进不了军营，竟然一直守在门口等我出来。

很明显他们已经训练有素，发现我的踪迹后立刻吹哨放鹰。

海东青在半空盘旋，瞬间有更多马蹄声纷至沓来。

十多匹骏马从各个巷口奔出，疯狂追逐我们。

郎啸廷的马一骑绝尘，胸膛的磅礴热力透出盔甲，烫着我的后背。

冷风吹落我的兜帽，吹拂我的额发，感受到无限畅快，像风一样自由。

我们穿过泱泱人潮，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灯生阳燧火，尘散鲤鱼风。

终于，我们甩掉了所有人，直奔小巷里的酒肆。

郎啸廷翻身下马，朗声唤来店小二：“把所有菜都上一遍。”

窗外月上中天，光芒皎洁。

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大口吃菜，不亦乐乎。

郎啸廷定定地凝视我：“真奇怪，明明你很笨，还跟我有仇......我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女子。”

清风拂来，珠帘泠泠晃漾，烛火柔柔摇曳，气氛似乎变了。

可失了智识的我却说不出究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乖。”郎啸廷朝我靠近。

就在他的手又要碰触到我嘴角时，包厢外响起一道悦耳婉转的声音。

“妾身拜见郎将军。”

来者美貌绝伦。

我呆滞很久，才想起来我以前认识她。

她是丞相之女——梅姝雪，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在京中，她的才名仅次于我。

此时她甩了甩水袖，如云似雾的香气飘然而至，一张背面黏着浆糊的榜纸落在桌上。

“郎将军在全城寻找有才有貌的女子，妾身斗胆揭榜。”

郎啸廷立刻彬彬有礼地起身行礼：“谢小姐无需无需行此虚礼，简直折煞郎某。”

梅姝雪含情脉脉地盯着郎啸廷：“郎将军寻找有才有貌的女子，是为了找到跟妙元做过交易的那个姑娘吗？”

我心轰然一震，片刻后才意识到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妙元的事？

郎啸廷也惊愕不已：“难道......是你？”

梅姝雪羞涩垂头，露出天鹅般的长颈：“的确是妾身救了郎将军。”

什么！

救郎啸廷的明明是我！

梅姝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不成，她要抢我的智识？

14

然而梅姝雪的可信度的确比我高。

她没有变傻变笨，从她敏捷的才思，到她聪慧的眼眸，无处不彰显她是位不折不扣的才女。

她带来了十几个人证，从她的丫鬟到妙元道观里的小学徒，人人都能证明妙元曾用她的魂魄救过郎啸廷。

跟她比起来，我毫无疑问是个骗子。

梅姝雪笑得沐如春风，透着世家嫡女的大气高贵。

“郎将军，你愿意娶我吗？”

四周的人都惊呆了。

才第一次见面，她就说要嫁给他。

我从未见过这么自信明艳的女子。

梅姝雪直直地看向郎啸廷：“我就是郎将军苦苦寻找的救命恩人，难道不能要求将军以身相许吗？

更何况我有才有貌，家世可以助力将军，没有哪个女人比我更适合做将军的妻子。”

郎啸廷很快掩去了尴尬，恢复沉毅肃穆的模样：“谢小姐莫要拿我取乐，婚姻绝非儿戏，请谢小姐慎言。”

梅姝雪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是你的救命的人，你能以身相许吗？”

良久，郎啸廷回答：“我能。救我者如我再生父母，我割肉献血地报答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许出婚姻呢？”

梅姝雪笑起来：“好，那你是我的夫君了。”

她如此笃定，就好像事情已经十拿九稳。

妙元还在沉睡，无法指出梅姝雪满口谎言。

我看向郎啸廷，他眸光阴沉看不出情绪。

心空落落的，泛起阵阵涟漪。

我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已经相信我是救他的人。

我以为......

一切都是我以为。

眼眶发酸，他们的身影有些模糊。

我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救活妙元。

我要拿回智识。

我要做回自己。

15

梅姝雪一步步推进和郎啸廷的婚事。

郎啸廷也不在教我练剑。

我对医术的渴望日益增加，我带着昏迷不醒的妙元，整日整夜的待在医馆。

梅姝雪提出让我离开军营。

“林韵珠一介女流，待在军营里实在不像话，而且林家人已经寻她很久，每日奏请皇上骂你拐带他们女儿，久而久之，陛下会对你有怨言的......”

不，我不能离开军营。

我必须看守在妙元身边等他醒来，让他尽快把我的魂魄还给我。

可是梅姝雪说的没错，我留在军营的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各种外界压力撕扯着郎啸廷，逼他放我离开。

梅姝雪喊来顾景渊，让他带我走。

他肩膀上还缠满绷带，警惕地四下张望，像是怕被郎啸廷再掰骨折。

那模样活像是爬入虎穴，冒着巨大的危险来救我。

“韵珠，快跟我走，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会对你好，听话，我们回家。”

我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郎啸廷。

他站在大帐外，好似在放空大脑，深深的眼眸若有所思。

感知到我的注视，他转头朝我望过来。

我们隔着嘈杂的人群相望，却好似站在长河两岸。

他的眼神，神情都让我感到陌生。

顾景渊鼓足勇气，起身向郎啸廷行礼：“郎将军，我这次来是为了把林韵珠带回林家，这段时日她叨扰你了，日后我会好好待她，让她做我的明珠美玉。”

“郎将军，如今您婚期在即，她还留在这里不合适。”

梅姝雪附和着给郎啸廷施压：“郎将军，让林韵珠走吧，你我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林韵珠碍在我们中间，算什么呢？”

“难不成，将军真的喜欢上这个傻子了？”

一室寂静。

见郎啸廷没说话，梅姝雪转而问我：“你赖在这里不走，难不成是想让郎将军娶你？”

我如实回答：“我没想过嫁给他，我只是......”

我只是想拿回智识。

我只是......想一直留在军营。

我只是想一直吃他买的桂花糕。

心口发堵，我看向郎啸廷。

为何会这般难受？

眼看我就要被带回林家。ⓝⓜⓩⓛ

郎啸廷忽然说：“只要林韵珠参军，就能永远留在我的军营里。”

16

郎啸廷指出了我从未想过的一条新路——参军。

这完全不需要犹豫，我立刻答应了。

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军营，保护妙元。

我很感谢郎啸廷。

比起嫁人，相夫教子，我宁愿参军，保家卫国。

郎家军里没有人质疑我参军的资格，因为过去的一年里，我已经用行动证明我可以。

可是本朝从未有过女子参军的先例。

郎啸廷为了此事写了无数本奏折，整日每日上朝舌战群儒。

最后，我如愿成为了郎家军。

听说这其中有太后的推动。

原本皇帝认为女子从军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太后一语定乾坤：“既然哀家能生出天下之主，女子又为何不能从军？”

于是我成了郎家军的一员，而且被任命为近卫侍郎中，在郎啸廷身旁效力。

我更加刻苦的练武，学弓箭，学兵法，学十八般武艺。

跟在郎啸廷左右，我更明白做镇国将军的艰难。

他每日被琐事缠身，要选拔新兵、练兵、部署各地安防。

还要每天上朝遭受文官攻讦，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却依旧明朗豪迈，时不时逗我开心。

郎啸廷拍着我的肩膀：“你已经融入郎家军了，你很优秀，我们都很欣赏你，这很重要。”

可是做他的兵，并不容易。

体力上的苦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我要面临全天下人的目光。

秋狩第一日，郎家军在皇室猎场表演。

天潢贵胄们坐在高台上，郎家军中分出三百人表演骑射、摔跤、刀枪对抗。

我最后出场，用一支威风凛凛的剑舞赢得满堂喝彩。

我收剑回鞘，拱手行礼，汗水自额角落下。

台上片刻钟，台下十年功，扛着那么多人的目光一招都不出错，真的很难很难。

没想到丞相居然点我的名，让我表演“钻山洞”。

“钻山洞”是军中日常操练的项目之一，将士们在布满铁蒺藜的网丝下快速匍匐前进。

皇家猎场没有网丝，丞相让将士们叉开腿，我从下方匍匐爬过。

丞相还美其名曰，让我从身体到心灵上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兵。

“真正的兵不怕困难，刀山火海都过得去，区区侮辱，难道就受不了了吗？”

我一动不动。

丞相冷笑一声，看向郎啸廷：“贤婿，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连这点屈辱都受不了？”

郎啸廷还没和他女儿结婚，他就视郎啸廷为女婿。

郎啸廷面色铁青，仰头盯着高台之上的丞相。

“我的兵，不是干这个的。”

丞相质问：“是所有兵都不能受辱，还是只有她不能？贤婿，我今日不是刻意刁难她，我的本意是点醒你——不要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