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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已经死透后，谢夋被草草扔到了乱葬岗。

“启禀国君，南国王室余孽如何处置？”

萧北琰声音平淡：“都杀了。”

“是。”

此间事毕，萧北琰将军队留在城外善后，自己则只带了寥寥几个亲卫，前往南国公主府。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不眠不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憔悴。

但他不能停下来，谢南鸢还在家里等他。

第12章

萧北琰入了城，马蹄踏起尘土飞扬。

这里仍旧是空空荡荡，无丝毫生气。

一刻不停行至四公主府外，他翻身下马，看着门口那落满尘埃的牌匾，一时有些情怯。

谢南鸢害怕孤独，素来喜欢热闹，故而将公主府选址在了闹市之中。

四公主府外这条街，从前最是繁华，衣食铺子多得一整天都逛不完。

谢南鸢从前便最爱拉着他出门闲逛。

尤其是灯会，入夜整条街的花灯都被点亮。

“北琰，以后每年你都陪我来逛好吗？”

谢南鸢银铃般的笑声犹在耳边。

她站在喧闹的人群中，身后是绚烂的烟火，晶莹剔透的杏眼中，只有萧北琰。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萧北琰眸子微动，想起当日，他因为不喜喧嚣，故而拒绝了她。

他不该如此的……

萧北琰从未见这里如此安静过。

不知是谁家的招牌掉在地上，经逃难的百姓踩踏后埋入了尘土里。

还有对门那家酒楼，谢南鸢最爱去吃，如今也已人去楼空。

这座城死了，和谢南鸢一起。

萧北琰有些艰难地提步进门，公主府内的陈设丝毫未动，仍旧是他住了三年的熟悉模样。2

与谢南鸢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洪水一般向他奔涌而来。

萧北琰仿佛又看见谢南鸢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他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这虚幻的影子走去。

她爱坐在假山后喂鱼，经她手喂出来的鱼儿们每一条肚子都圆圆鼓鼓的。

而如今鱼儿们没有人喂早已饿死，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如今也长满了水草。

“北琰，你便让我一子嘛。”

凉亭传来谢南鸢娇俏的抱怨声，萧北琰转眼望去。

看到谢南鸢正在与一人对弈，那是从前的自己。

谢南鸢总喜欢拉着他一同下棋，每次将要输的时候，她都会这般撒娇。

可仔细想来，自己居然一次也未让过。

他缓缓提步朝凉亭走去，幻影在他踏入凉亭的那一刻骤然消散。

眼前只有一桌落满了灰尘的棋盘。

角落里，有颗棋子掉落在地，他弯腰拾起，紧紧捏在手中：“只要你回来，让多少子都可以。”

萧北琰孤零零站在凉亭里，无人能答他。

他像是忽然失去支撑，身形猛地晃了晃。

谢南鸢的冰棺被放置在她房内。

萧北琰已有将近两年未踏足过这里，这里的陈设同之前他住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博古架上摆满了二人一同逛街时买的小物件，兔子灯、老虎帽，她说这些将来都要留给他们的孩子。

萧北琰看到不免怔愣，先前吵架时，他明明亲眼看到她气急将这些东西全都扔了，竟是又偷偷捡回来了吗。

萧北琰捂着闷痛的心口，终于清晰明白过来，他从来都深爱着谢南鸢。

可那些日子，他沉浸在回北国夺权的谋算中，只当她与谢夋沆瀣一气，要用这华美的公主府囚困住他。

使蛟龙困浅滩，不使蛟龙入海。

他不敢去相信，谢南鸢是真心喜欢自己，故而将那些情感深深掩藏。

若当初，谢南鸢来请他时，他能答应回房，哪怕一次，他是不是也能早一些看清，谢南鸢对自己的真心？

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谢南鸢就躺在冰棺里，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切了。

这时，亲卫小心翼翼在门外禀报：“国君，北国来信。”

萧北琰接过信展开，上面催促着萧北琰回北国主理朝纲。

“回朝。”

出发前，他去了趟公主府后花园。

这里最大的桃树下，有一坛桃花酿。

那是成婚后的第一个春天，他与谢南鸢一起酿的。

萧北琰亲手将土层挖开，他小心翼翼将酒坛捧起。

坛身贴着纸条，字迹有些模糊，上面写着【南鸢与北琰同饮】。

第13章

萧北琰仿佛又看到那年桃花盛开的景象，而谢南鸢就蹲在他身边，双眼弯成月牙，笑着看他。

熟悉的钝痛感又涌上心头，萧北琰握紧酒坛，仿佛这样做便能将回忆留住似的。

回朝途中。

浩浩荡荡的军队里，谢南鸢的冰棺显得格外突兀。

海棠掀开马车的门帘，朝前望去，果然看到萧北琰驾着马形影不离地跟在冰棺旁守着。

她已劝过多次，想让萧北琰上马车来，可他根本不听。

海棠抿抿嘴唇，看前头的萧北琰半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最终还是讪讪放下了帘子。

一路上都是这般有些肃然的安静，只能听到马蹄声。

分明是打了胜仗，气氛却活像一支送葬的队伍。

还是给谢南鸢送葬。

想到这，海棠胸口一堵，在马车里再也坐不住。

她改骑马，与萧北琰并驾齐驱，她盯着萧北琰瘦得愈发冷硬的下颌线，开口询问。

“北琰，明日便要到达北国都城，你打算将她葬在何处？”

萧北琰双眼直视前方，声调没有波澜：“孤要带她回宫。”

闻言，海棠瞪大了双眼，语调都不自觉升高：“为什么？将个死人摆在宫里，岂不是晦气？你我二人还如何成婚？”

萧北琰终于看了她一眼，眸中泛着寒光，缓缓道：“那就不成。”

海棠不可置信之下拉住了缰绳，她怔怔望着萧北琰的背影，扬声喊道：“我爹是不会同意的！”2

海棠的父亲海晏，乃北国当朝宰相，辅佐过三代国君的肱骨之臣，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百姓中，威望都极高。

萧北琰回国夺位之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也都是因为有了海家的暗中相助。

可海棠这一声喊出后却没有着落。

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马蹄踏起阵阵尘烟。

……

大部队浩浩荡荡走进了北国都城，百姓们兴高采烈地在路两旁，夹道欢迎国君亲征凯旋归来。

欢呼的人群中偶尔有百姓在窃窃私语。

“怎么还有一口棺材？是什么大人物牺牲了吗？国君竟亲自在一旁护送。”

有消息灵通的，这时便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里面是南国的四公主。”

另一人震惊道：“国君不是要娶宰相的女儿海棠姑娘吗？”

“嘘……”

有士兵朝这边看了过来，二人匆匆结束了对话。

抵达北国王宫，乌泱泱的朝臣等在了门前。

“恭迎国君回宫！”

为首的是当今宰相，海棠的亲爹，海晏。

萧北琰朝他微微颔了颔首，海晏朝着骑在马上的萧北琰虚虚一礼，而后开口：“国君，不祥之物入宫，恐会影响国运。”

这意有所指的“不祥之物”，明显便是在说冰棺中的谢南鸢。

萧北琰目光渐深，高高在上地睥睨他：“这是孤的妻子，并非宰相口中所说的‘不祥之物’。”

见萧北琰这幅冥顽不灵的样子，海棠着急地上前，扯了扯海晏的衣袖。

后者安抚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给现场的大臣们递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