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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森格只能压下心间苦涩，缓缓开口：“我来送你。”

云岁晚眼眸一沉，无奈更深：“我说过不用……”

话没说完，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手绳，放在云岁晚手中：“还有这个，送给你。”

云岁晚看清的那刻，愣在了原地。

这手绳与她给洛桑森格编的手绳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坠着的红珊瑚，变成了天珠。

天珠对洛桑森格意义非凡，她下意识想拒绝：“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洛桑森格却摇了摇头：“这是我亲自编的，收下吧。”

他昨天与格桑学了一夜，才编出这样一只手绳，凌晨就骑马出发，来林芝火车站等云岁晚。

只为送她这只手绳。

因为——洛桑森格眼眸霎时一柔，轻轻落在云岁晚身上。

“希望它能代我陪在你身边，保佑你平安顺遂，一生幸福。”

他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化不开的愁思。

言语之中露出决绝的意味。

好像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以后两人再无机会见面。

云岁晚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颤，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

她抬眸，看着洛桑森格冷冽的眸子。

那双眼眸虽然满含不舍，却也多了一丝坚决。

云岁晚看得明白，便犹豫了一下，攥紧了手串，点了点头：“好。”

洛桑森格见她收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只留恋地用视线描摹云岁晚的眉眼。

仿佛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刻入心间一般。

贺吾看得不悦，看了眼时间，打断道：“检票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云岁晚点点头，与洛桑森格告别：“我走了，以后……”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再见，却见洛桑森格眼眸一颤，突然上前一步。

下一瞬，熟悉的藏香味就这样将她包裹，额上传来一个温暖的触感。

是洛桑森格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云岁晚知道，这是藏区信仰中的摸顶祈福，便没有躲开，也学着洛桑森格的模样闭上了眼眸。

一声藏语就这样钻入她的耳朵。

意思是：“此生幸福，永不相见。”

声音悲怆，透着无限悲伤。

云岁晚怔了片刻，直到走进火车站大厅时才堪堪回神。

她感受着手中天珠的温润触感，突然感受到什么一般，回头望去。

拥挤的人潮中，洛桑森格一身赭红藏袍，跨坐马上。

正午耀眼的阳光从他身后倾泻，红墙黄瓦，人声鼎沸的城邦中，他孤寂得仿佛一座雪山。

第30章

云岁晚心猛地一颤，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口蔓延。

好像只要她离开，洛桑森格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贺吾见她停下，问：“怎么了？”

云岁晚抿了抿唇，摇头说：“没事，走吧。”

应该是错觉罢了。

洛桑森格虽然愧疚伤心，却素来坚韧，哪怕她离开，只要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想着，她便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大厅。

洛桑森格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心也渐渐沉寂。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静静坐在马上许久，才勒紧缰绳，驾马离开。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雪山的冷冽气息，冷得人发颤。

洛桑森格却无知无觉。

好像云岁晚离开，带走的不是天珠，而是他的灵魂。

另一边，云岁晚已将那串天珠手串戴好，从林芝到了拉萨。

出站时已近傍晚，日光低垂，橙红的晚霞在天边蔓延。

云岁晚却没时间欣赏这美景，出站那刻便打了个寒颤，低声感叹：“好冷！”

藏区昼夜温差大，如今快要入冬，取暖更是只靠阳光。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便是最冷的时候。

贺吾见状眉头一紧，立刻拉开拉链，将衣服脱下，披在云岁晚肩头。

云岁晚猝不及防被他身上清冽的藏香味包裹，一时有些怔住。

耳尖陡然一红，又看着他露出里面穿着的单薄卫衣，有些着急地想把衣服脱下。

“没事，我没那么冷，你别感冒了……”

两人都为了方便，只带了几件轻薄换洗的衣服，外套只有身上这一件。

贺吾把衣服给她了，自己便要冷着了。

却见男人笑了笑，按住她的手：“没事，我不冷，一会……”

话没说完，就皱起了眉头。

“你手怎么这么冰？”

贺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忧，立刻小心将云岁晚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试图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暖她的手。

他身量高大，此刻却微微俯身低头，云岁晚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是在她心上翩飞的蝶。

她晃了两秒神，就听一个声音叫住两人：“贺吾！云医生！”

看过去才发现是贺吾的姐姐雍珍。

她见两人这暧昧的姿态，眉头轻挑，抬手示意手中袍子：“担心你们冷，特意带来的……”

雍珍扫了眼两人，将袍子收起：“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说着便要将袍子收起来。

云岁晚没想到雍珍看着这么稳重的阿姐，竟然也同贺吾一样喜欢玩笑。

便赶紧拦住，将外套还给贺吾，自己接过袍子穿上。

“要要要，我来穿。”

雍珍见状轻笑着瞥了眼贺吾，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自家弟弟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了。

真是有意思。

不过当着云岁晚的面，还是要给贺吾留点面子，便笑了两声就止住，拉着云岁晚走向那辆熟悉悍马。

“走吧，上车，先回家吃饭休息。”

“回家？”云岁晚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向贺吾：“你在拉萨也有房吗？”

不等贺吾回答，雍珍便笑着点头：“不是他的房子，是阿妈的房子。”

“阿妈结婚前独自将藏区走了个遍，几乎各处都买了间小房子做落脚使用。”

“独自旅行？”云岁晚不由得感叹，“阿姨好厉害！等回了阿里我可以见见她吗？”

此话一出，贺吾和雍珍俱是一顿。

“你可能见不到了……”贺吾声音有些惆怅。

“她前些年就去世了，这次来拉萨，就是来悼念她的。”

第31章

云岁晚闻言一愣，立刻道歉：“抱歉，我……”

怪不得之前只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位母亲，在阿里这么长时间都未曾见过，原来是……

云岁晚心间一酸，有些懊悔自己说话不加思索，就这样戳中对方的伤心事。

贺吾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的。”

他勾出一个温柔的笑，眸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阿妈喜欢我们提起她。”

“她说，只要有人还记得她，她的生命就还在延续。只当她出了个远门，不知何时回来罢了。”

这话说得及其温柔又透彻。

让云岁晚心中又酸又暖，看着贺吾伤心脆弱的模样，只觉心疼。

她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开口。

第二天一早，贺吾和雍珍正要出门去祭扫时，却被云岁晚叫住。

她从身后拿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递给贺吾。

“不知阿姨喜欢什么花，只自作主张买了百合，帮我带去吧，算是一份心意。”

云岁晚话语诚恳，温柔看向贺吾。

贺吾神色一顿，看着那株百合花，心中一颤。

拉tຊ萨不比南方，要想在这个时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的到一束鲜花，可想而知花费了多少力气。

只因为昨天不小心提到了阿妈吗？

贺吾看向云岁晚，只觉她怎么能这么温柔可爱。

心好像被温暖成一滩融化的软糖，爱意随之满溢。

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忍住拥抱她的欲望，只笑着望向她：“要不要一起去？”

云岁晚果然愣住，眼眸一闪：“我也能去吗？”

雍珍也被感动，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阿妈喜欢温柔的人，看见你去看她，肯定会开心的。”

“更何况……”贺吾笑着补充，“礼物当然要亲自送去了，怎么能让人转赠呢？”

云岁晚闻言轻笑，也点点头，跟着两人上了车。

路上，两人讲了许多关于阿妈的故事。

云岁晚这才知道，阿妈之所以葬在拉萨，是因为拉萨是两人相遇的地方。

而且没有选择天葬而是火葬，就是希望将来孩子们想到她，能有地方去看一看。

云岁晚越听越感动，几乎能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坚定，温柔，热情，亲和的女人形象。

到了墓碑前一看，那照片中的女人果然与自己想象中一样。

那些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她在贺吾和雍珍说完话后，将百合花放在了墓前。

犹豫了片刻，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百合花旁。

“听了贺吾和雍珍说您的故事，我想您也应该很喜欢这片土地。”

“这张是我在藏区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照片是她到阿里的第一天，在屋中拍摄的黄昏的海子。

“希望您也会喜欢。”

贺吾看见那照片，虽没说话，眼眸却闪了闪。

祭拜完，三人吃了饭，就开着车向着阿里的方向进发。

从拉萨到阿里，开车要二十四小时。

云岁晚早上起得太早，车上一直昏昏欲睡。

等到夜深到了服务区住下时，反而睡不着。

便穿着衣服走出了房间。

不想没睡着的，不止她一个。

第32章

夜色深黑，星子低垂。

服务站内，车辆静静蛰伏，像是广阔草原上拱起的小山包。

贺吾一身藏袍，沉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