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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去世后，楚璟修就让他退休了。

十五岁分别，到今天才见一面。

姜琳朝他道：“王伯，你还是叫我见欢吧，叫小姐太见外了。”

王守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走进厨房再出来，手里多了一瓶可乐和几个一次性纸杯。

他坐到一旁单人沙发上，扭开可乐倒了满满一杯放她面前，笑得慈祥又自豪。

“你小时候最爱喝的，王伯应该没记错吧？”

姜琳心里一暖，都多少年过去了，王伯还记着她以前的喜好，端起来捧在手心，时不时喝一小口。

“你长大了。”

王守廉语气感慨，一眨眼他离开沈家快十年，以前那个小娃娃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时光飞逝啊。

水开了，他泡了两杯茶，“想喝可乐就喝可乐，想喝茶就喝茶，随你。”

徐徐吹散茶杯的雾气，他像普通长辈絮絮叨叨：“还是少喝点饮料，你小时候蛀牙，哭得可凶。”

姜琳记得这事，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茶杯见底又重新添满，她终于开口询问：

“王伯，你觉得我爸妈像是会肇事逃逸的人吗？”

王守廉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正常听见这个问题第一反应不可能是这样的，他这个回答很微妙……

姜琳心里一咯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王守廉一只手在大腿上摩挲，一只手轻摆，扭头佯装不经意，“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你问的什么，肇事逃逸？先生他能干出这种事？”

所有举动和表情落在姜琳眼里。

当年她因为吃太多糖果蛀牙，被妈妈明令禁止吃任何零食。

可是她依然想吃，父母那边行不通，只能朝心软的王伯和保姆阿姨下手。

她像小鸡仔围在母鸡身边，可怜巴巴拉着王伯的手晃悠，“你给我一个巧克力呗。”

王伯坐在椅子上正记账呢，表情为难道：“小姐，我身上没有糖果，真的。”

“骗人！”她人小鬼大地叉腰，“王伯你说过不能撒谎的，我明明听见妈妈让你把糖果藏起来。”

当时他就是这样的动作。

一模一样。

她深呼吸，“王伯，你告诉我吧。”

隔了很长一段沉默后，王守廉才问：“你听谁说了什么？”

她低垂着头，“有人说我爸撞死人……”

王守廉手放在膝盖上，缓慢又郑重地开始说起往事：

“其实我也不确定，毕竟我没有亲眼看见沈先生撞人。”

“我记得那一天，是你五岁生日，先生和太太去取生日蛋糕和预定的礼物。”

“可天黑了也没见回来，你那时候很担心，让我打电话问问他们。”

姜琳听得失神，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这件事。

“电话还没打出去，外头就传来车声，我出去帮忙接蛋糕，发现车头凹进去一大块，应该是撞到什么重物造成的。”

“我叫了好几声太太，太太神情恍惚，把蛋糕递给我，说身体不舒服要上楼休息。”

姜琳想起来了，那年妈妈恰好生病没有帮她庆生，她神经紧绷，伴着渐渐加速的心脏，不自知地加快呼吸。

“先生也示意我闭嘴，我就没再问，第二天把车开去维修。”

“我打车回家，就听说太太病倒了，先生叮嘱我们，绝对不能在太太面前提车祸、血或者和死有关的字眼。”

“没过多久，沈先生给了我一个纸袋，里面是十万块钱，他让我送到……”

姜琳脸色苍白地报出楚璟修老家的地名，王守廉十分诧异她是如何得知，在她失焦的目光中点头。

“那户人家……在办白事。”王守廉微微咳嗽几声，惋惜道：“据说是死了一对夫妻。”

“那户人家只剩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在送父母去火化的路上晕厥进医院了，我没能见到他。”

“但他还有个叔叔，看着人很厚道，我看他为丧事忙前忙后，就把十万块钱交给他，希望他代为转交。”

大概是郑依依的爸爸郑中建吧，姜琳心想，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可以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在迷惘中无力地闭上双眼。

第七十七章 短信

王守廉起身，拿了张凳子站上去，从老式橱柜顶部翻翻找找，抽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以前的两部旧手机，先生发的很多短信都还在里面，就是太多年没有开机，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把盒子放在茶桌上，“小姐，要是对你有用，你就拿去吧。”

姜琳接过盒子，无力地站起来，“王伯，抱歉打扰你这么久。”

王守廉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一阵叹息，“小姐，有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应该背负。”

他一开始不想说就是怕姜琳胡思乱想。

他陪着她从摇篮里到十五岁，知道小姐性格有娇纵之处，但最是善良。

从小区出来，她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匹配的充电器，在一间座位旁有插座的奶茶店坐下。

十分钟后，她成功开机。

点开联系人，置顶的是沈先生。

点开短信，王伯和爸爸互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跳出来。

沈先生：【王叔，这次出门时间较长，念念那丫头烦请你多费心。】

王守廉：【先生放心，小姐一切都好，今天傍晚吃了两碗饭，还有一个小蛋糕。】

沈先生：【让她少吃甜食，冰箱里的饮料你藏一些起来。】

王守廉：【好的，少爷也有说她。】

这是爸爸上飞机前和王伯的消息。

她眼眶通红，小心翼翼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触摸短信内容。

舍不得眨眼，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往上翻，聊天内容除去一些家务事的安排和嘱咐，最多是关于她的。

沈先生：【天气转凉，我不在家的时候，看着点念念，她最近喝冰的喝得太多。】

王守廉：【好的。】

……

沈先生：【小丫头快过生日了，有没有说起喜欢什么？】

王守廉：【喜欢的物品没有听说，小姐最近念叨着想去演唱会。】

沈先生：【哦，是不是那个榴莲乐队？】

王守廉：【好像是流年乐队？】

姜琳看到这里不禁笑出声，在眼眶打转的泪流了下来。

爸爸老记错这个乐队的名字，因为他不喜欢榴莲的味道，还一直吐槽怎么不叫西瓜，石榴，哈密瓜乐队。

继续往上翻。

沈先生：【阿茉跟我生气了，这几天你去叫她吃饭哦，我不敢叫。】

王守廉：【好的。】

……

沈先生：【我买的花到门口了，待会我出去，给你发个表情，你就赶紧把灯关了，把欢和颂拉走，我给阿茉一个惊喜。】

沈先生：【一定记得清场，客厅不要留人。】

王守廉：【OK】

阿茉是爸爸对妈妈的昵称，他们感情很好，但也会吵架拌嘴，大多时候是爸爸低头认错。

她有幸见过一次爸爸的追妻现场。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跪在地上，像一只摇着尾巴求人摸摸的大金毛，抱着妈妈的腰扭来扭去。

就差吐舌头。

“阿茉，你不要不理我嘛，阿茉阿茉阿茉，你理理我，别不跟我说话呀，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不想亲我，那我亲你可以吗？”

“你怎么打人呢？阿茉，打是亲骂是爱，那我当你亲我了啊。”

不得不说，爸爸有时候挺不要脸的。

她看着以前的记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在店里就她一个客人，滑稽的样子没叫人看去。

打开另一部手机，短信上方的时间越来越靠后，她估计着自己当时的年纪，瞳孔中开始涌现抗拒。

她熄灭屏幕，第六感告诉自己，不该再看下去。

犹豫不决间，她点亮屏幕。

王守廉：【先生，我没有见到你说的小男孩，十万块钱交给了这个人。】

附带一张照片，是年轻的郑中建。

沈先生：【小孩子拿那么多钱也是不方便，有亲戚替他管也好，给钱的时候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吧？】

王守廉：【没有的，我拉他到角落里悄悄给的。】

沈先生：【嗯，不要声张，早点回来吧。】

周边的空气一瞬间凝滞，姜琳麻木的反复咀嚼这几条短信。

原来爸爸真的有让王伯拿钱给周家。

这十万块钱是什么意思？

撞死人之后的补偿金？

周边的事物被按下静音，她的耳边嗡嗡作响，爸妈的声音，楚璟修的声音，郑依依高高在上的质问，全部杂糅成一堆往她耳朵里钻。

她开始剧烈耳鸣，捂着耳朵伏在桌边，迫切地想缓解这痛苦的感受。

别说了，都别说了。

快安静下来，求求你们安静下来。

……

如果她是楚璟修，她会怎么对仇人的女儿？

所以他从来没把她当过妹妹，因为他自己的亲妹妹早死在那场车祸里。

从小到大，她每一次叫“哥哥”的时候，楚璟修是什么感受？

脑子快要裂开，她跌跌撞撞走出去，耳边的声音终于停下。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她想，被车撞是什么感觉？

会一瞬间死亡吗？

还是会很痛很痛，然后再面目狰狞的死去呢？

当晚，姜琳梦见了楚璟修。

梦里他在赛场拿了冠军却没在台下见到父母的身影，抱着奖杯和证书回家的路上，发现所有人围成一个圈。

他走过去，就见父母倒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