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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难违，罢了。”

　　像是晴天霹雳砸在脑袋上，璟华呼吸滞住，眼前黑了一瞬。

　　天命，灵瑶早就清楚自己的归途了吗？

　　可偏偏，他回来后却自顾自地跟她提出了和离。

　　那时的她，即便是想告诉他实情，也会觉得无济于事了吧。

　　心里被愧疚淹没，璟华垂下眼眸，唇紧紧抿成条线。

　　裴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却并不觉得他可怜。

　　“殿下，我始终不明白，朝夕相伴在身边的妻子有了变化，为何您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状态差劲到近乎颓靡的地步？”

　　璟华一怔，下意识想回答是因为当初他只想快些让灵瑶对他死心。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不是他忽视灵瑶的理由！

　　院中长久的沉默。

　　半晌，裴禄淡声开口：“殿下，灵瑶神君心怀大义，她的离去我很惋惜。”

　　“但作为忽视她，从而导致这个噩耗的你，不配愧疚。”

第十八章

　　原来自己，连愧疚都不配！

　　从失去灵瑶开始，无数个人对璟华说过请节哀。

　　但如此直白指出他罪孽的人，裴禄是第一个。

　　璟华不知道裴禄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进了寝殿。

　　他颓然地跌坐在床边，内心一片悲凉。

　　为什么疼了这么多次，疼了这么久，心脏还是没有麻木？

　　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在余下的日子里只剩痛苦。

　　寂静中，殿门被忽然推开。

　　是天后：“璟华，你这两天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这是谎话。

　　璟华强撑着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着地面失神，语气平淡：“母后，我没什么，一切都还安好，您和父帝不用担心我。”

　　天后听他的声音正常，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璟华，灵瑶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的。”

　　开心？

　　璟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她的不开心，才都是因为他。

　　天后喝了盏茶离开后，璟华吐出长长一口气。

　　距离他的册封典礼越来越近了，那时他的历劫才算是真正完成。

　　足够他安排好一切，然后去找灵瑶了。

　　到时候，在另一个世界，他会好好弥补她。

　　……

　　一晃，三个月过去。

　　天宫，璟华私下找到了自己的父帝。

　　父帝脸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祁景年，手里的盘珠手串转了又转。

　　“璟华啊，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注定要继承我的帝位，成为四海八荒的主帅，若是这时被绊住了手脚……”

　　璟华垂着眼睫，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上面，金灿灿的。

　　但他神色却是淡漠的，而语气依旧平缓：“父帝，我很感谢您的重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您不必再劝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天帝见他是真的没有改变心思的意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强留你也不好。”

　　“但，为期十年。”

　　“若是你没有了却心事，也该回来了。”

　　“璟华，父帝已经老了。”

　　话落，他提笔落下了诏令。

　　盖上私印后递了过去，还是说了句：“璟华，你要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父帝随时都可以收回诏令。”

　　璟华微微颔首：“多谢父帝。”

　　“璟华，去陪陪你母后吧，你也许久没有同她一起用膳了。”

　　“好。”

　　璟华去到天后的宫殿，刚推开门走去，就看见天后同一女子有说有笑，言行举止间略显亲昵。

　　一瞬间，璟华就明白为什么天帝要他到这儿来。

　　他没有一刻犹豫，转过身就要走。

　　“璟华，你站住！”

　　璟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天后抱歉地对女人笑笑，起身拉住他的手臂：“璟华，既然都来了，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璟华面色淡漠。

　　“怎么，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天后皱起眉，有些生气。

　　璟华越过她看向那个女人。

　　“如果你们想要我再娶亲的话，那就不是我的家。”

第十九章

　　坐在一边的齐明霜浑身一僵。

　　她早在来之前就会料到璟华的反应，却还是心存侥幸，想着有天后在，璟华不至于会做的那么过分。

　　可到底，还是她低估了他。

　　璟华说完那句话，天后就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不高兴，但没想到会这么不高兴。

　　又想起这几个月他的状态，天后放软了语气：“璟华，这明霜现如今虽然只是个仙资薄弱的修行之人，但念在往日她曾助你渡劫的份儿上，一起吃顿便饭罢了。”

　　璟华不说话，但也站在原地不动。

　　齐明霜感觉自己的存在特别突兀，而且尴尬。

　　她站起身，笑了笑：“娘娘，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吧。”

　　“不用。”璟华出声拦停她的动作，“我还有事，你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天后：“母后，您不用再费心思，我心里，只有瑶瑶一人。”

　　天后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璟华，你还年轻，你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璟华想都没想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我有妻子，她叫灵瑶。”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走出了这座宫殿。

　　而从始至终，璟华都没有看齐明霜一眼。

　　齐明霜脸色苍白，唇上的口脂都被咬掉一块。

　　过去了整整三个月，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灵瑶？

　　一个死人，凭什么占着她爱的人这么久？！

　　齐明霜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离开了天宫，璟华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不想回自己家，不想回到那个早已经没有灵瑶的地方，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最后他还是去了幼时最喜欢跟灵瑶一起去的灵市。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灿烂的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漏下来，稀稀疏疏的。

　　灵市向来热闹，不免有几对并肩而行的伴侣。

　　璟华从他们中间走过，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想起灵瑶。

　　两人成婚后的这三百年，似乎都没有这样逛过什么地方，他们都太忙了。

　　但主要忙的人，还是璟华。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突然回神时，他心中忽而就响起裴禄所说的‘癔症’。

　　思及此，他便转身就去了司命殿，想要找找有关这件事的典籍。

　　司命殿内拥有一座四海八荒都难得一寻的宝藏藏书阁，几乎大部分的典籍都囊括其中，也包括不少罕见的宝物。

　　他在司命仙君的陪同下，开始在这茫茫书海中寻找想要的东西。

　　“梦魇劫？”

　　这三个字让璟华内心一震，他瞬间就想起了裴禄所说的灵瑶常常做的那些梦。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册典籍取了下来。

　　“殿下，这也并无几分真，都是没有证实过的传说。”

　　司命仙君在一旁轻声说着，璟华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越看下去，璟华就越心情沉重。

　　正如裴禄所说，这不是病，是劫。

　　忽而藏宝阁正中央的那块往生静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司命仙君立即去查看了，只见镜中逐渐显现出人间的画面。

　　灯火葳蕤，街市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璟华这才想起，按照人间的时间，今日正好是除夕夜了。

　　他抬眼看过去时，一张熟悉的面容在角落里吸引了他的视线。

　　一袭红衣，笑得明媚又张扬。

　　璟华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心脏越跳越快，在胸腔中如雷般震响。

　　不……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第二十章

　　璟华活了这么久，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死在三个月之前的妻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人声鼎沸的人间，出现在这面往生镜里。

　　不知从哪儿来的寒意从璟华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至头皮，让他一阵颤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镜中的画面，连眼皮都不眨，试图从上面寻找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不是灵瑶。

　　可是，失败了。

　　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璟华都不能证明那只是一个和灵瑶长相相似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灵瑶……明明就早已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道了！

　　就在璟华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时，司命仙君从旁边走近。

　　他像是在和璟华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简直就是奇迹，没有前身魂魄的人难道还能够转世轮回吗？”

　　“这女子的生死薄不假，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凡人，可这到底是为何？”

　　璟华浑身一怔，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司命仙君。

　　他眼中的疑惑和惶恐有些来不及遮掩，只是心中依旧是一片惊涛骇浪。

　　司命仙君还在说，只是这次，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