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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转身，她看到了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他负手倚在阳台石桩上，眼睛朝下看着她，神情深不可测。

　　浓墨夜色下，突然出现的人把颜筱吓得脸色煞白，更何况这个人是俞西亭。

　　她连连后退，甚至被吓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不走了？”

　　俞西亭的声音不大，但四周寂静，连风声都是静止的。

　　这句话便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55. 到此为止

　　月色依旧清透，烟笼寒水，如轻纱缥缈。

　　背着月光，颜筱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觉得涌出阵阵寒意。

　　她立刻往反方向跑去，顺着这条唯一的玉石小路来到湖心亭，她这才发现亭子东面的荷花池中有一叶小舟，此时节已非盛夏，可这伏月菡萏却绽放得端雅清丽。

　　荷花与叶的相交掩映，遮挡了这只轻舟。

　　湖水深不见底，像一个无底的黑洞。颜筱忍着害怕上了船，拿起船桨从荷花池中划过。

　　水波荡漾，随着她的动作而浮起粼粼水纹，一圈又一圈，翻出映着月色的涟漪。

　　颜筱抄近路，很快就上了岸。

　　这个庭院中央种着一颗西府海棠，花姿潇洒，粉惢白瓣，在月光下吹落一地粉白，如临仙境。

　　若是在平常，这一定是颜筱所钟爱的美景，可她现在无心欣赏。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分不清南北，好似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颜筱四处张望，没看到出路，却看到了一道向她走来的身影。

　　她想也不想扭头就跑，那人长腿一迈，手掌已握住她的腰。

　　“放开我！”

　　西亭将她按在粗壮的海棠树干上，一手捏着她手腕，一手掐着她的腰。

　　树下，风将她的头发和裙摆吹起，凌乱不堪。西亭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颜筱被看得心虚。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只会跑。”

　　颜筱低头不回答。

　　西亭最讨厌的就是她一句话都不说，这副冷淡到极致的模样。

　　“说话。”他的声音更冷了。

　　颜筱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抬起眼皮，他的眼神、相貌、声音、体温，她再次清晰地感知到。

　　“这是……哪里？”

　　颜筱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干巴问了这么一句，但她清楚这肯定是他家。

　　“东山墅。”

　　“噢。”她轻哦了一句，又陷入了沉默。

　　西亭的力道渐渐加重，她张口就问这一句，难道没别的想说的?

　　“我怎么会在你家？”

　　“喝醉了，发烧。”

　　颜筱有些惊讶，她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的，但发烧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她现在体温正常，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应该是受他照顾所以才好了。

　　“哦，谢谢。”

　　西亭的眼眸似与暗夜融为一体，眸中情绪复杂难懂，但隐带侵略性，对她的感谢不屑一顾。

　　颜筱又多问了一句：“你能送我出去吗？”

　　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似轻蔑似嘲弄。

　　颜筱于是说道：“那等天亮了我再走吧。”

　　她到现在还用多年前的习惯和想法看待如今的俞西亭，她始终觉得那个少年开朗热烈，潇洒善良。

　　“颜筱。”

　　西亭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你走？”

　　“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当年你的不告而别会得到我的谅解？我对你的迁就和理解能够延续至今？甚至于今日，都换不来你一句辩解的话？”

　　颜筱的眼眸逐渐黯然，缓缓道：“抱歉。”

　　她看着他冰冷的神情，料想他此刻生气，应当不是因为她当初与他分手，而是她用那样决绝的方式抛弃了他。

　　像俞西亭这样的天之骄子，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面，他应该是容忍不了被人甩的滋味。

　　向来只有他甩别人的份，怎么会允许别人甩了他？

　　当时她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说这件事，时间和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堡垒，如铜墙铁壁般坚固，防风御敌。隔着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和数千公里的海域，只要她想逃避，这座堡垒就是她的安全感。

　　时间长了，她觉得彼此都忘了这段不知深浅的感情，往后也再难有瓜葛。

　　但缘分始终是出戏弄人的把戏。

　　“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我不够勇敢，现在想来，当初跟你挑明了说分手其实会更好，也就不会留有遗憾……嘶，你干嘛……”

　　西亭再往前走了一步，他将颜筱逼到死角，两人甚至能闻见彼此的呼吸。

　　他的眼角似有血丝，颜筱疑心是光线不足，她看花了眼。

　　“颜筱，你再说一遍。”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能把人撕碎。

　　“我……”颜筱顿了顿，“你弄疼我了，放手。”

　　“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

　　“当年的原因！”

　　西亭望着棠树下的这张脸，他的声音低哑沉重，与满地轻盈的花瓣截然相反，似被浊气侵蚀了多年的嘶哑吼声，无处发泄又隐忍多时的痛苦。

　　颜筱一愣，她没见过这样的俞西亭。

　　“告诉我，当年你是有苦衷的，其实你心里还是……”

　　说tຊ到此处，西亭猛然停顿。

　　他刚刚想说什么？他想要她说其实她心里还是喜欢他的？他到现在居然还会下意识地想与她痴谈爱情？

　　西亭的目光突然一滞，不由得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细看却能发现那手背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

　　不等颜筱观察他的神色，包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她按下接听键。

　　“……我在东山墅。”

　　“……一个朋友家里，放心，是以前的同学……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那我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知道了，我们明晚七点机场见。”

　　颜筱挂掉了电话，再转头看向俞西亭时，他却已然恢复成了昨晚在画展见到他时的模样，甚至比那时还要冷漠淡然，仿佛对一切都睥睨不闻。

　　刚刚那些外放的情绪昙花一现，了却无痕。

　　颜筱整理好思绪，再对他说道：“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但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其实也并不是多深的感情……我觉得，到此为止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西亭没有说话，一朵西府海棠花瓣吹落至他的肩头，久久不落下。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颜筱突然觉得她更想让他情绪外放点，至少她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今他这表情，她什么都猜不透。

　　“你在东山墅，也觉得自己有能力与别人约定？”

　　“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的抱歉，却只想以‘到此为止’来减轻歉意，而以‘我们’相约别人。颜筱，如果我不放你走，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出去见那个‘我们’？”

　　颜筱的瞳孔一缩。

　　西亭轻笑了一声。

　　“东山墅困不住你，但能困得住那个‘我们’。”

56. 裸睡

　　直到天光大亮，颜筱躺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她这才细细回味俞西亭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他不让她出去吗？要把她关在他家？

　　颜筱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荒谬。

　　他凭什么？

　　此时，房门被敲了两声，有人端着餐食进来。

　　女佣将早餐放在床边桌上，她悄悄抬眼，看到颜筱直挺挺地坐着，神情放空，双眸一直盯着被褥，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

　　女佣不敢再看，而是退到窗边，双手叠在腰前，低头站着。

　　那个人影被阳光射到床上，颜筱缓缓扭头，看向她。

　　“你站在这里……”

　　“小姐，二少爷要我看着你吃完早点。”她立刻解释道。

　　“看着我？”

　　女佣的脸上微微出现为难的神色，但随之点点头。

　　颜筱淡淡地看着她，不言不语，令她更加难堪。

　　淡色围裙配上低盘丸子头，她们的打扮千篇一律，但模样都不差。

　　颜筱低头喝了一口豆浆，而后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晓羽，春晓的晓，羽毛的羽。”

　　“你很漂亮，名字也是。”

　　晓羽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忸怩。

　　“小姐您也是、也很漂亮。”

　　颜筱的眼角瞥向窗外那棵海棠树，漫不经心说道：“庭院里那棵海棠树真漂亮。”

　　“是呀，这可是上好的西府海棠品种，千金一株呢，我们夫人选的。现下花开得还不算多，等到了春天，满天满地的粉白海棠，这风一吹呀，如诗如画。”

　　“那你陪我下去看看吧。”

　　“啊……抱歉小姐，我工作比较多，怕是抽不出时间来陪您。我去叫二少爷来陪您吧？”她说完便低着头，只等着颜筱吃完早餐就收拾。

　　颜筱面无表情地咬了几口油条，又将海鲜粥喝完了。

　　晓羽如临大敌般地连忙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颜筱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后，扭转把手。她吃了一惊，门外竟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们恭敬地朝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一点相让的意思。

　　颜筱咬紧后牙，他这跟软禁她有什么区别？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她不相信这么诡异的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她震惊到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

　　从她踏出房门的第一步，那两个男人就在后面跟着她，她走一步，他们也走一步，亦步亦趋。

　　颜筱开始加快步伐，他们也快步跟着。最后她跑了起来，但身后的脚步也同样掷地有声，并且伴随着骇人的压迫感，仿佛有群狼环伺。

　　她的心开始狂跳，一边扭头往回望，却不想撞上了楼梯转角处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