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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告诉我，之前林舒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主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坐了下来。

“我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家在这之前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贺总更是力不从心。但自从林小姐接手后，有几个项目稍微有了起色，简直就是力挽狂澜的模样……”

“唉，可惜林小姐还是走了。”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对这个空降来的一问三不知的领导，简直没有一个人是满意的。但我有一天核对账务时很晚才准备下班，发现她的办公区还亮着灯。”

“还有呕吐声传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看，是林小姐身体不适，有些低烧，吃了一粒头孢。但她即使这么晚下班了，还要去陪客户吃夜宵签单子，可能要喝酒，不得已才把头孢抠出来吐了。”

宋时予嘴唇颤了颤，眼眶红了。

他从不知道林舒吃了这么多苦，甚至毕业后进大医院的费用都是林舒一人在支出，甚至连婚礼，他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一分钱。

如果不是林舒在背后付出了千百层的努力，他哪儿能带着苏安夏到处玩耍？

第三十八章

那天财务小心翼翼地问宋时予还有什么事，宋时予却没有说话。他摇摇头，问工资结了多少，还在职的人还有多少。

他一一回答，临走前回望了一眼宋氏大楼上唯一亮着的灯，忍不住叹了口气。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宋氏倒闭了？”林舒心中一惊，“这么快。”

“嗯。”贺庭琛撑着下巴把咖啡的拉花搅散，漫不经心道，“你舍不得啊？”

“好歹工作了半年多。”林舒有些唏嘘，“这下宋老爷子躺在床上都要气死了吧。”

贺庭琛被她逗得闷笑，但还是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林舒即将倒入口中的饮品，贴心地换上热腾腾的玉米汁：“别喝冰的，这都什么天了。”

“哎呀。”

郁闷归郁闷，林舒还是乖乖喝下了玉米汁，前段时间她又去复查了一次，这次医生倒没说营养不良，只叫她不要乱吃乱喝，以免引起胎动。

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宽松的衣服遮不住她肚腹圆润的凸出，但相比上一世的疲惫，林舒还算应付得过来。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林舒看了一眼，怔住了。

“……好多钱，”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短信，“谁给我汇了这么大一笔钱？！”

“还能是谁，”贺庭琛哼了一声，“你前夫啊。”

想来也是，但林舒没想到刚接到他的破产通知就收到这么大一笔钱，她来回数了好几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算他还有点良心。”

贺庭琛眼中带着点笑：“你就没想过还给他吗？”

“还给他干什么？！”林舒睁大了眼睛，“我们离婚我本来就该有部分婚后财产的，更何况绾绾今后吃住行哪样不要花钱——”

“我也可以给你们花钱。”贺庭琛认真地说，“林舒，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林舒哽了一下。

说她没看出来贺庭琛喜欢自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充当着绾绾父亲这个角色，陪伴她产检、出行，甚至在手机里下了预产期和提示吃药的软件。

至少他是全心全意在乎着绾绾和自己，即使她肚子中的孩子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见林舒沉默不语，贺庭琛眸光暗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好吧，”他努力做出一副开朗的模样，“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答应我都可以，我会一直等着你。绿̶”

第三十九章

这句话说得林舒心中更是愧疚，她的手指搭在桌边，不安地扣弄着那点漆色。

“你喜欢我什么呢？”

贺庭琛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啊。”

八年前的贺庭琛还是个脸很圆润的少年，被妈妈拖着进琴行时，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他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钢琴，险些哭了出来，崩溃地说：“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想学钢琴！”

“要学的呀，庭琛，”妈妈语重心长地说，“你篮球也不会打，学习也一般，现在肚子这么圆了，以后要当个废物点心吗？妈妈让你自己选，你选了钢琴，我就带你来买钢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妈——”

这对话听得旁边的女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贺母循声看过去，女孩手里正夹着一本琴谱，坐在琴凳上，眉眼生得很美。

“不好意思阿姨，”女孩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不喜欢弹琴，也不要逼他呀！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嘛。”

可没想到的是，贺庭琛率先出了声，他无视母亲疑惑的眼神，坚定地说：“妈，我要学，买跟她型号一样的。”

“那后来呢？”

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林舒歪着头看贺庭琛，把他的脸都绿̶看得通红。

“后来啊，后来我就买了那架钢琴回去，学了一年，你就不见了，”贺庭琛看向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林舒笑了笑，“其实那架钢琴并不是我的。当时我很惊讶，为什么初学者就可以直接买下这么贵的琴？我可能嫉妒过你吧。明明有好的条件却不愿意学。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人人都喜欢钢琴的。”

“你是不是经常跑来琴行找我调音啊？明明这不是我能干的事情，但是每次去你家，都能多摸摸那架我买不起的琴，我很开心。”

贺庭琛的眼睛有点红，他笑了笑说：“你知道吗？再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一场酒会上。你喝了很多很多酒，看上去醉醺醺的，还要强撑着跟别人谈生意。”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你，你曾经跟我说，你要当一个世界级的钢琴家，这样就能买得起自己所有想要的琴。可你在和我一样的地方，无奈地染上满身铜臭。”

“我一直在想，那个漂亮的、耀眼的，坐在琴凳上挺着腰背骄傲的钢琴家去哪里了？我接受不了，去查了之后才发现，你竟然吃了那么多苦。还好，还好你不爱宋时予，他根本就照顾不好你。”

第四十章

这番话说得林舒眼眶发红，她没有做声，怔怔地看着贺庭琛，好半晌对方低下头抹了把眼泪，笑着说：“我来照顾你，好吗？”

“林舒，你还年轻，你还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庭琛觉得，商场是最不适合林舒的地方，如果她真的爱着那份工作，他不会有任何想法与异议。可在酒会中途，众人总算是告一段落，林舒倚在靠背上兀自出神，眼尾有着化不开的低落。

原来她小时候还说过那种话吗？林舒不记得了，在她爸妈出事之后，她就如同这平静到一潭死水的湖面上气息奄奄的飘萍，所以在宋时予伸出一点点援手时，就误以为那是自己的栖息地。

可她赌错了。

她要再赌一次吗？

望着眼前男人通红的、含着泪光的眼睛，林舒笑了起来。

“好，”她轻轻地说，“那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贺庭琛就像愣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发着抖，下意识握紧了林舒紧张的手。那双在桌边抠到发红的手，被紧紧地握在了掌心，温暖得像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慰藉。

“林舒，”他无措地喊了一声，又破涕为笑，神色变换不停，“林舒……”

上一世林舒对贺庭琛对自己的特别关注感到奇怪，直到现在才解开这个谜团。她轻轻笑了起来，手边的菜单竖起，遮住了她俯身去亲吻贺庭琛的动作。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那个吻一触即分，轻柔地像是一片雪花，“但是我愿意。”

充满生机的春天里，林绾绾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