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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张一娜汇合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比平时更加昏暗，仿佛提早入夜，白天的小雨已经演变成了暴雨，街上的人纷纷撑伞疾走或是tຊ拦车返家。

　　张一娜是开车过来的，她和乔禾禾是一个方向，于菀和她俩则相反。张一娜原本打算先送于菀回家，但是于菀在等她们买衣服的时候已经提前预料到下雨天打车难，提前发了拼车单，顺利打到了车。

　　道别后，她俩赶紧往停车场走，于菀也很快就等到了车。

　　上车，收伞，于菀拿出纸巾擦了擦脸和头发。顺路去接了两个拼友后，网约车里顿时拥挤，散发出和外面一样的湿气。

　　车里几人纷纷发吐槽起今天这场大到诡异的雨来。

　　“真是奇了怪了，都十二月了怎么雨还这么大？我刚才看新闻已经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信号了，这也不是台风天呀。”

　　“海市嘛，水多咯，哪个月不下雨？”

　　“今天这雨格外大，你看司机师傅的雨刮器都要冒火星了。”

　　车窗玻璃上的雨帘跟瀑布一样，在雨刮器的急速工作之下依旧水蒙蒙一片。视线太差，司机龟速往前开着，一眼望去数不清的红色汽车尾灯。

　　司机叹气：“今天这趟不知道得开多久，全给我堵路上了。”

　　车里一开始还有心情讨论，在开开停停了半个多小时后，车里一片寂静，于菀也和其他人一样眯眼休息起来。

　　她是被一阵尖叫声喊醒的。

　　“怎么车里还进水了啊？！”

　　于菀急忙去看，脚上踩的车垫已被浸湿，望出去，车子虽然从最堵的地方开了出来，路上却已经出现了积水，于菀看到沿路停着好几辆车，偶有路人走过，那积水已经漫到了大腿。

　　旁边人着急地问司机：“师傅怎么回事啊？还能走吗？”

　　司机相当淡定，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走么还在走，估计也走不了多久了，你瞧，这么多车趴窝了。”

　　“啊那怎么办呀？”

　　“师傅你先放我下车，我反正快到了！”一人急道，“这样开下去是要出问题的，你们别忘了以前北京暴雨多少人死在车里！”

　　这话一出，车里叽里呱啦乱成一团，于菀心下也有些慌，她是单子上的最终目的地，离这里还有十几公里。

　　车上其他两人都因为害怕纷纷下车，车门一开，水就灌进来不少，司机回头冲于菀喊：“你还坐着干嘛呢？还不下车？”

　　于菀忙问：“师傅你不走了吗？”

　　师傅指了指外面：“走什么走，你自己没看见呐，水都倒灌了！早晚得熄火，到时候就更危险了，我也要跑了，赶紧走吧！”

　　于菀别无他法，只能跟着开门下车，从包里掏出雨伞撑开，只见前后茫茫一片都是水。司机停在了一个公交车站，水只漫到膝盖。于菀看见他们几个人毫不犹豫跨下站台蹚水，其中的小个子女生水位已经快到她胸口，幸好有另一个人拉着她的手才能缓慢前行。

　　此刻似乎撑伞也没什么用，暴雨倾盆，浑身上下都已湿透。

　　于菀想赶紧跟上去，至少有个伴，手机在这时响起，于菀从包里掏出来接了。

　　是乔禾禾，她问：“菀菀你到家了吗？”

　　于菀回：“没有，司机的车扔在半路了，路上全是抛锚的车子。”

　　“啊？这么严重吗？积水那么深？”

　　于菀无奈：“我经过康兰路这里，老城区，又是地势最低的地方，都漫起来了。你们呢？”

　　“我快到了，我们这边还好，虽然雨大，但积水不严重。”乔禾禾有点着急，“那你咋办啊？”

　　于菀前后望了望，天黑水深，沿街商户都已闭户，路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扶着自行车或电瓶车在走路。她不想让乔禾禾担心，说：“我先走一段路，走到积水少一点的地方再打车。”

　　“也只能这样了，那你自己小心啊，随时保持联系。”

　　于菀答应着，将手机放进包里。

　　刚才的几个拼友和司机已走出五十多米，于菀赶紧也走下公交站台，水位立刻漫到了她的大腿，积水浑浊、夹杂着下水道和泥土的臭味，她顾不上这些，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于菀一手把包举过水面，另一手撑着伞，走得十分艰难，后来索性把伞收了，大雨却淋得她视线模糊。就这么走了二十多分钟，她感觉自己下半身被水浸泡后的凉意逐渐漫延到全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步伐变得更加缓慢。

　　突然一只脚好像踏进虚空，于菀整个人都扑进了水里，一股来自水流的强大吸力拖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往下拽去。她惊慌不已，猜测自己应该是踩进了窨井盖缺失的路面，拼了命扒住了周围，才没有被吸进下水道去。

　　被污水泡了全身的她还没来得及恶心，大雨就把她脸上的污浊冲走了。她抹了一把脸，没有用，雨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下来。她四处望了望，朝着最近的一个公交站走去，这一次更加小心，拿脚往前试探着才敢过去。

　　她终于走到了公交站台，踩在站台的凳子上，好离水位更远一些。

　　她的衣服裤子冰凉地贴在身上，双脚依旧浸泡在水里。她朝冻僵的手哈了口气，然后拉开包包拿出手机，她那只用了两年的苹果手机掉电很快，刚才还有26%，此刻已经黑屏毫无反应。

　　于菀蹲下身来，想休息一下再走。

　　不知道等了多久，大雨不见停歇，水位还在上升，她却感觉越来越冷，本来还有蹚水的决心，现在也被渐渐消磨殆尽。她有些害怕再次进入那水里，又脏又臭还冰冷刺骨，她真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那该有多舒服。

　　有了点期盼，她又给自己打气：必须站起来，必须赶紧走，越拖越不想动，她只会被困在这里！

　　于菀站起身来，可能是蹲了太久，她感觉眼前一黑，有点晕眩，又站了一会儿，视力才慢慢恢复过来。

　　待看清了前方，于菀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不是天色暗沉一切景象都不真切，那就是她的脑子产生了幻觉。

　　大雨滂沱，天地灰蒙，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空无一人的街道，没有手机定位，怎么会有人越过漫漫积水精准地找到她、朝她走来呢？

　　她早已过了幻想的年纪，她知道现实世界中遇到艰难险阻是不会有人来拯救的，只有自身的坚强才是最可靠的武器。毕业后几经离职和搬家，亦或是在深夜拖着高烧的身体去医院，她从不寻求外界的帮助。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并且觉得做到这一切也没什么了不起。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大步朝她走来，她能清楚地预见到自己会咬牙再次跨进积水之中，然后忍受着脏污和冰冷，最终安全回到家里。只不过需要一点点毅力，只不过会辛苦一点点，那些回想起来有点心酸的时刻，在咬牙忍住的当下其实并不难受。

　　她可以做到。

　　只是这一次——

　　竟然有人朝她走来。

　　不是骑着白马的王子，也不是驾着祥云的齐天大圣，而是蹚过茫茫积水来到她面前，看起来狼狈不堪的陈䜣。

　　大雨浸透了他整个身体，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他身上的衣服和她一样，被积水浸泡得脏乱不堪。

　　可是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那双闪着光芒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于菀，像是越过万水千山、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找到了他的宝藏。

　　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朝她张开了双臂。

44 时机

　　陈䜣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吃饭，是秘书打给他的，说有一个叫张一娜的人找他，他皱眉斥责乱七八糟的电话不用给他汇报，秘书却说和于菀有关，他才耐着性子听下去。

　　张一娜送来消息，说天降暴雨，于菀被困在半路联系不上了，失联前最后知道的地点是康兰路。

　　陈䜣立刻打电话给于菀，果然没有回音，随即起身下楼。他到车库里取了辆最大的SUV出门，可饶是车子底盘再高，等他快进入康兰路时，也被积水的严重情况惊到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场面，心下隐隐有一丝焦急。

　　如果继续往前开，车子迟早熄火，可没有车，这漫漫长路根本不知从何寻起。

　　她已经离开了吗？还是被困在某个地方？

　　陈䜣没有犹豫，打开车门下车，积水颇深，但不影响他走路。他常年出入恒温场所，即使冬天也穿得很薄，出来太急，甚至没带外套，所以没走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