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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苏若褚一走到门口，屋内突然一静，所有的目光朝她看来，大部分竟都是她以前认识的公子小姐。

一声嗤笑响起，京城有名的纨绔郡王赵谅摇着扇子：“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阵阵笑声响起。

苏若褚低下头，死死攥紧了手。

这赵谅以前调戏她，被她当众羞辱过，眼下必会报复回来。

赵谅摇摇晃晃站起来。

指着苏若褚大声道：“既然苏小姐穿着乐伶的服饰，不如就弹奏一曲助兴吧！摄政王觉得如何？”

霎时，苏若褚望向裴墨安。

却只见他眼中盛满轻蔑，淡淡道：“有何不可。”

苏若褚心中一痛，下意识缩起了手。

她的手，早被狱中刑罚弄残缺了。

如何能弹琴助兴？！

可不等她多想，婢女已经在大厅内摆好了琴桌。

苏若褚只得上前，硬着头皮伸出手。

一阵议论响起：“快看，她的手好丑……”

曾经苏若褚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宛如白玉，如今却遍布疤痕，小拇指还奇异的弯曲着。

裴墨安冷眼看着，目光却不由落在苏若褚那双手上，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若褚沉默的颤着手抚上弦，锋利的琴弦刺破指尖，钻心的痛，从指尖蔓延至心脏，最终曲不成调。

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哄笑。

“天呐，她还师从亡故的贵妃，这弹得什么东西？”

这些讽刺又嫌弃的话，响在苏若褚耳边，让她麻木的心也忍不住一揪。

她沉默的拨捻着琴弦，艰难的弹完一曲。

突然，一个元宝砸到了苏若褚的身侧，赵谅哈哈笑道：“苏大小姐虽然弹得难听，好歹也给咱们添了乐趣，本郡王赏你了。”

苏若褚望着眼前的元宝，僵住了身子。

可接着，公子小姐们笑闹着响应。

他们纷纷抛出碎银，好似她是街头卖艺的下墨流。

“跪下领赏吧。”赵谅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苏若褚，嘴角挂着一抹讥笑。

第三章

苏若褚想拒绝，可是……如今的她拿什么来拒绝这来自郡王的羞辱？

她早就不是京城贵女苏若褚，而是人人都能欺辱的罪人苏若褚。

苏若褚浑身颤抖，最终屈膝下跪，轻声道：“是，谢公子小姐们赏。”

随即，她毫无尊严地膝行着捡起散落一地的碎银。

每捡一个，尊严便碎裂一分。

周围一片讥笑，她只垂着头，专心拾捡着地上的碎银。

不知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蟒纹靴。

头顶一声熟悉的讥讽响起：“苏若褚，落到如今的下场，后悔吗？”

苏若褚一抬眸，就看见了裴墨安。

却在下一刻，仿若火烧般，她迅速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苏若褚头伏地，谦卑无比：“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我知道错了……”

尽管林月清的死，从头到尾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也不敢再辩驳裴墨安。

上一次辩驳，她在狱中换来了六种新的刑罚。

小拇指便是那时断的。

见她这幅样子，裴墨安心中却腾地一下，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轻扯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好几年没见过你的幼弟了，对吗？”

苏若褚浑身一颤，她的弟弟苏墨燃，是如今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猛然抬头，急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入狱认罪，就放过他的。”

见苏若褚有了反映，裴墨安才觉得有些意思。

他望着苏若褚，幽幽残忍道：“你记得回苏家给他收尸。”

宛如一阵惊雷，在苏若褚脑中炸开。

“你说……什么？”

裴墨安瞥了一眼苏若褚，看着她红了的眼眶，才觉得解恨。

他冷笑着转动着手中酒杯，不愿再透露更多。

苏若褚心中焦急，再顾不上苏多，起身就朝外奔去。

跑到苏家门口，恰好遇上了管家钟叔。

“大小姐，你回来了……”钟叔瞬间老泪纵横，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几乎哽咽难言。

苏若褚却慌乱无比：“墨燃呢？快带我去看看他。”

钟叔忙给带路，领着她到了一处房间前，推开门，苏若褚就看见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苍白少年。

泪瞬间漫上眼眶，苏若褚踉跄的扑到苏墨燃的床前。

轻握着他的手，低声喊道：“墨燃，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苏墨燃艰难的睁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咳出一丝血迹。

苏若褚心中一惊，呢喃道：“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

一旁的钟叔叹了口气，哀恸道：“少爷这病，除非找到玖鹤神医，不然怕是……”

玖鹤神医，常年游历在外，不知所踪。

不过，他偏偏是裴墨安的好友。

苏若褚险些崩溃，裴墨安早就恨透了她，如何会帮忙？

可她看着床上病入膏肓的弟弟，咬牙道：“钟叔，我去想办法，拜托你照看好墨燃。”

钟叔点了点头，苏若褚转身就回到了摄政王府。

天边已经破晓。

苏若褚等到了刚下朝回来的裴墨安。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裴墨安身前。

凄声哀求：“摄政王，求求您，帮我找找玖鹤神医，求求您了……”

说完她就一个接一个头的往下磕。

裴墨安垂眸望着眼前跪地磕头的苏若褚，压着心口莫名的怒火冷笑道：“苏若褚，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帮你？”

苏若褚一怔，如今她还有什么筹码跟裴墨安谈条件？

她颤声道：“只要摄政王愿意帮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墨安挑眉：“什么都愿意？”

苏若褚心尖一颤，想起弟弟，攥紧拳头，点了点头。

裴墨安寒光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在他的示意下，一旁的侍从递过来一张纸。

裴墨安随手一扬，那张纸就轻飘飘的落到了苏若褚眼前。

最上面，两个大大的奴契二字，刺痛了苏若褚的眼。

接着，裴墨安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签了它，本王就帮你！”

第四章

奴契，意味着她将永失自由身，从此成为裴墨安的私人财产，任他随意打杀变卖。

苏若褚眼前一片模糊，浑身上下俱是悲郁。

她捡起那张薄薄的奴契，手抖得不行。

裴墨安淡淡道：“你可以慢慢考虑，就是不知道你弟弟能等多久？”

说完，他抬脚就走。

苏若褚心口一缩，忙在裴墨安身后哑声喊：“我签……”

一旁的侍从立刻递上一支沾了墨的毛笔。

苏若褚接过，羊毫笔在手中犹如千斤重，压得她胸腔憋闷喘不上气。

想起弟弟，她最终咬牙，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之后，她怔怔望着纸上苏若褚三字，鼻尖一涩。

——从此，她成了最低贱的奴籍。

裴墨安轻扯嘴角，冷笑着抛出一枚铜钱，丢到了苏若褚的面前。

“这是你的卖身钱。”他说道。

铜钱落地发出一声清脆，苏若褚的心也被一惊。

她愣愣的望着这枚铜钱，浑身冰冷。

苏若褚痛苦的闭上眼睛，伏地磕头道：“谢主子……”

她如此乖顺，裴墨安以为自己会很满意，可心底那烦闷却丝毫没有减轻。

他冷着脸朝着侍从道：“带她去学学规矩。”

……

苏若褚被一个叫孙婆子的管事领到了王府马棚前。

孙婆子抬抬下巴：“把马厩刷干净。”

苏若褚一愣，刷马厩从来都是小厮的事，从没有丫鬟做的先例。

见她愣着，那孙婆子嗤笑道：“怎么？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这马厩今天刷不完就没饭吃！”

说完，那孙婆子一甩手就走开了，留下看马的小厮们监督她。

苏若褚刚拿起一旁的扫帚，就被其中一个小厮喝止：“还没开始就想偷懒！给我用刷子沾水一点点刷干净。”

苏若褚知道他们是故意刁难，可常年的牢狱生活她早就习惯忍气吞声。

她沉默的照做，大寒的天，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用刷子一点点刷净脏污的马厩。

那些马粪也被她一点点铲起，她好似浑然感受不到臭意，只专心做手下的活。

那小厮想挑刺，都无从说起，只得愤愤踢倒装着马粪的桶。

那些马粪瞬间淋了苏若褚一身，引得她浑身一震。

周围响起了哄笑，苏若褚握紧了手中的木刷。

装着听不见，她只沉默的又清理起洒在地面的马粪。

那些小厮见此，议论纷纷。

“她没有尊严吗？这样都不生气？”

苏若褚心底一阵苦笑，尊严？她早就不知为何物了。

等到月上三更，苏若褚才清理完，到了下人食堂，只有冷锅冷灶。

她只得挨着饿，回到下人排屋休息。

却不想，她刚一推开门，门内就响起丫鬟们的叫骂。

“天哪！这是哪来的臭味啊！”

“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