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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樾离开的第二天，夜父夜母就上了时家的门。

没说什么很难听的话，只断了两家的来往。

至于解除婚约的事，考虑到对双方的影响，便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公开。

毛清婉靠在椅背上，不知怎么又想起高樾那晚的眼泪。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她哭过。

而自己的心也从没这么乱过。

垂眸扫过中指上的订婚戒指，毛清婉倏地起身往外走，对门外的秘书留下一句：“我晚点回来。”

就走进电梯。

半小时后，车停在佛寺门口。

毛清婉去了自己的禅室，换上一身素衣，捻着佛珠跪在佛像前。

他闭上眼，捻着佛珠默念清心咒。

可不知怎么，他念的每一个经文都不往脑中过，也赶不去心中一丝杂念。

就连拨动的佛珠声，落在耳朵里也平添烦躁。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毛清婉睁眼看去，就见看着自己长大的方丈面容慈祥：“不用再跪了，你的心不静了。”

毛清婉拨弄着佛珠的手指一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丈点了点他中指上的银圈：“从跪在这儿开始，你摸了这戒指八次，你心中有了牵挂，不适合再继续修行。”

“不是。”毛清婉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愧对一个人。”

方丈只是看着他，那一双慧眼仿佛直达他内心。

“去吧，时施主，你有你的红尘要度，以后不必再来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毛清婉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僧人的提醒下换回常服离开。

坐回车里时，身上的香烛味还没散去。

他回想着方丈的话，突然想起直到现在，自己都没和高樾说一句抱歉。

他拿出手机，看着备注里只有来电，没有拨出的电话号码，许久才按下。

然而听筒里却传来冷漠的机械女声——

“抱歉，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高樾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毛清婉第一次产生茫然的情绪，他看着黑掉的屏幕，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安静间，手机忽然响起。

毛清婉接起便听对面说：“时总您好，我是夜总的秘书，夜总约您今天下午四点在金泸咖啡厅见面，您方便吗？”

毛清婉怔了一瞬。

以前就算是件小事，高樾也会亲自给他发消息打电话。

现在……

他感觉心口有些闷，直到对面再次提醒，才应下：“好。”

挂断电话，毛清婉便启动车子去了咖啡厅。

下午四点。

高樾准时的在他对面落座，抬手阻止了想来问询的服务员：“我说几句话就走。”

毛清婉闻言也屏退了服务员，等着她开口。

高樾背脊挺得笔直，眼里不见过往的情意，只剩锋利。

“时总。”

她一句称谓，将两人的关系拉到最远。

毛清婉眉心微蹙了下，手机忽然一震。

他垂眼看去，屏幕上只有简单一句话：【时总，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时氏的股份卖给夜总了。】

看完，他神情不变，将屏幕按灭把手机翻转了过去，重新看向高樾。

“你继续。”

高樾红唇微抿，也不再打太极。

她直接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毛清婉面前：“截止下午三点，我已经收购了时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超过了你手里全部的股权份额。现在时氏集团是我的了。”

“毛清婉，你不是想放权出家吗？我成全你。”

第10章

毛清婉看着面前神色认真严肃的高樾，不知怎么竟想起更年少时的她。

她一直都这么要强。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大多家里都有家业要继承。

于是在二十年前，有些家里第一胎不是儿子，就要一直生到生出儿子来。

夜家不一样，那个时候就觉得男女平等。

高樾生出来就是锦衣玉食，被家里养的很好，可还是难免被一些有儿子的外人说三道四。

年纪小的时候她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懂了，她就用更难听的话讥讽回去。

明明是娇生娇养的大小姐，却变成个小刺猬，谁在她那里都讨不到半点好。

但她唯独对他不一样。

毛清婉八岁才被时老夫人领走去佛寺修行，在此之前，他看着高樾长到六岁。

有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但记忆里她跟他说话时的确更乖巧。

后来他十八岁回来继承家业，高樾十六岁。

她那时年年成绩拿第一，奖项拿第一，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让瞧不起她是个女孩的那些人脸疼得说不出来一个字。

其实比他还优秀。

他在佛寺待了十年，只跟着家里安排来的人学习了如何管理公司，如何经营生意。9

高樾什么都学，而他还记得她十六岁生日许的愿望。

“你曾经……不是想去做画家的吗？”

毛清婉突然开口，话题不挨两人之前谈过的股份或让位。

高樾自然而然怔了几秒，而就连她自己说过的话，她也足足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自己十六岁时许的生日愿望。

那时候的她双手合十，闭着眼在摇曳的蜡烛前许愿：“我将来——要做一个自由的画家！”

夜父夜母对自己女儿的这个愿望没有任何不满。

他们不会说这个职业赚不到钱、没出息、给家里丢人。

高樾开开心心吹灭了蜡烛，最后只有毛清婉说了句话。

“是你说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算数了。”

高樾从回忆里脱身，将毛清婉当时特别扫兴的那句话复述了出来。

其实那天她没觉得扫兴，反而还说：“没关系，她实现愿望不靠上天，靠自己。”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去做画家了？

当然是因为毛清婉。

他一回来就接管时氏集团，将公司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一点都不比他老子差。

那些说三道四又找上了高樾。

说什么“你看看这就是生儿子的好处”，“学的再多成绩再第一又怎么样？咱们这个圈子里，还是得会做生意才行。”

高樾这次没再反驳。

因为她喜欢毛清婉，她也觉得毛清婉厉害。

她放弃了考央美的愿望，转而去和她父亲学经济，学管理。

六年后，她二十二岁，正式从父亲手里接下了夜氏集团这个重任。

做到今天，夜氏和时氏齐头并行，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她哪里不行，哪里不好。

因为他们自己的儿子，还比不上高樾的一半。

毛清婉的一句话突然扯出很多回忆。

高樾回过神，时钟已经指向四点半。

她收起所有心思，食指落在合同上点了点，语调带了些冷漠：“我五点还约了人，还要麻烦时总快点做个决定——”

“让，还是不让？”

毛清婉却突然抬头看向她，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不含任何情绪。

“方丈说，我的心不静了。”

第11章

毛清婉刚才的话还让高樾有迹可循。

现在的这句话可真算的上没头没脑。

高樾微微皱起眉，心不静了？怎么不静了？不静怎么了？

正要脱口而出一句“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时，她看着毛清婉望自己的眼神，突然有些顿悟。

两秒后，她扯起嘴角淡漠的笑了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毛清婉的神情有些凝滞。

要说他对人生至此对什么事最棘手，那一定是感情。

他知道方丈说的没错，他念清心咒的时候，清心咒的经文一个字都没进到他的脑里，他的心的确不静。

但他不知道自己无意识摸了中指上的订婚戒那么多次。

也不知道方丈口中所说他心中的牵挂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红尘要度。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为什么要对高樾说这些话。

和她没关系吗？

高樾一句话问的毛清婉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又一次摸了中指上的订婚戒。6

而高樾已经耗光了最后一点耐心：“毛清婉，你今天跟我一直绕话题到底是想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放手时氏，我们就公平竞争。”

她手握时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掌握着不容置疑的话语权。

毛清婉的所有决定她都可以持反对意见。

久而久之，时氏撑不下去了，还是要被夜氏给收购。

她就是乐意花钱，让别人知道敢算计夜家是个什么下场。

毛清婉又怎么样？她不喜欢了，也一样。

高樾收回手指，顺带把合同也拖了回来。

“看来时总还没想好，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她把合同放回包里，而后拎包站起身，“但要提醒时总一下，千万别在时氏彻底垮了之后才考虑好。”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毛清婉却喊住她：“语凝。”

高樾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你把我拉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樾的错觉，她总感觉毛清婉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非常……委屈？

她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转回头看向他：“时总不是最喜欢有什么事都让秘书联系通知吗？”

毛清婉十八岁回来就接管公司，一切都循规蹈矩，所有事所有人都让秘书去交接。

这导致高樾打给他的所有电话，发的所有短信，都是他秘书处置的。

第一次打，秘书毕恭毕敬：“夜小姐，时总在忙。”

第二次打，秘书忙的字都说不清：“夜小姐，时总还在忙。”

第三次打，秘书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夜小姐，时总真的很忙，您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高樾不打了，消息也不发了。

她就抱着她养的那只小博美犬坐在大院门口，等着毛清婉回来。

结果小博美犬贪玩挣脱她跑出小巷，在马路上被车碾死了。

那天晚上，高樾在宠物医院抱着狗哭得停不下来。

而毛清婉回家时，马路上的那摊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