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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血红哑声道：“去查，当年那桩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狠下心诬陷他的顾音离，会选择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得知真相的可能性那刻，沈今晏只觉得喉口涌出一股股腥甜，他以为自己呕出了血，可看到的只是一片血淋淋的真心。

　　一片片被割碎、被碾烂的，是顾音离的真心。

　　顾家破产后早就无权无势，连当年只手遮天的真相都被轻松地搜查出来，沈今晏曾在狱里想过自己是否要去探寻，最终只觉得疲惫与恶心，选择了放弃。

　　可是只要动动手指，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他将那份文件死死地攥在掌心，订针插进血肉里，却比不上心中那撕裂一般的痛苦。

　　他想起那天乐乐站在自己面前怯生生又乖巧的小脸，想起顾音离惊恐的表情，想起她在酒吧里僵直的身体和赤裸的皮肤，上面是这些年来吃过的苦头，变成具现化的青紫，分布在她的四肢百骸。

　　而沈今晏那不加掩饰的恶意，成为了割裂她灵魂最深的一刀，鲜血淋漓。

　　杨青青得知沈今晏自杀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律师面无表情地读出遗嘱。

　　沈今晏散尽了家财，抱着骨灰盒与出生证明，一步步走向了深海。

　　梦境像是缠住手脚的海藻，让顾音离难以从溺毙的恐惧感中挣脱出来，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的离离，”女人轻轻啜泣着，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吓死妈妈了，下次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听到了吗？”

第十四章

　　顾音离头痛欲裂，眼前那股不适感褪去，她看清了这张阔别五年的脸。

　　她怔怔用目光逡巡着女人发红的鼻尖，熟悉的眉眼，丝毫不怀疑这里应该是类同于天堂的地方。

　　如果知道死后还能见到母亲，也许顾音离会选择早早带着乐乐离开人世。

　　“妈……”她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张口说话，声带甫一震动，就忍不住干咳了几声，“乐乐呢？乐乐跟我一起来了吗？”

　　“乐乐是谁？”

　　顾音离察觉到她的疑惑，皱起眉看向四周，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熟悉的陈设，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铺和房间。

　　当年顾家宣布破产，顾音离的父亲拿着抵押掉的所有债款逃向了国外，这栋房子早就被机构抵押还债了。

　　她悚然一惊，扭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赫然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2014年！

　　2014年的顾音离18岁。

　　她刚刚步入大学的第一年，认识沈今晏的第一年，距离生下乐乐、家族破产，还有短短两年时间。

　　一瞬间涌上来的寒意窜上她的背脊，顾音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看见母亲担忧的神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汹涌地淌了下来。

　　“妈妈，”顾音离嚎啕大哭，扑进她的怀里，“我好想你……”

　　“傻孩子，”顾母抱紧她，心疼得要命，“妈妈去劝劝你爸，以后再也不拦你了好不好？你想和谁在一起都行，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顾音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好半晌缓过来后，顾音离才想起现在这个节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她百般追求，总算让沈今晏喜欢上了自己，兴致勃勃回家后却发现父亲安排了她和世交钟家的长子相亲。

　　这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崇尚自由恋爱的少女不亚于晴天霹雳，当时顾音离被父母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想过会被父亲强行安排婚姻。

　　她害怕得要死，竭尽全力身体力行反抗着父亲的暴政，顾音离虽然年纪小，但却知道此举不过是父亲为了事业而做出的商业联姻。

　　这让她无法忍受，以绝食自杀和跳楼威胁后，她爸爸才勉强拒绝了相亲一事。

　　现在想来，上天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警告了顾音离，将来可能会酿造的苦果。

　　她苦笑一声，又有了要流眼泪的冲动，搂紧母亲闷声哭了起来。

　　既然拥有了重来的机会，顾音离决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她看着丝毫没有岁月留下风霜的手掌，下定决心从此刻开始，要将遗憾一一挽回。

第十五章

　　可是……

　　可是少了什么呢？

　　心底抽抽的闷痛着，顾音离的手覆上小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如果不再和沈今晏在一起，那乐乐呢？

　　她这辈子是不是再也没办法看见那张可爱的脸，不会再有一个小女孩成为她的骨肉，甜甜地喊她妈妈？

　　虽说知道和别人结婚也能生下孩子，可顾音离不敢冒一点险，她接受不了余生再也见不到乐乐。

　　可是只要想到沈今晏，那钻心刺骨的疼痛再次卷土重来，凌迟似的撕裂了她的心脏。

　　她这辈子不需要任何爱，她只想母亲和乐乐陪伴在身边。

　　当顾家破产，父亲携款逃往国外而母亲自杀的那一刻开始，顾音离就知道，这么多年如同美梦一般的日子，不过是虚幻的泡影。

　　她的拒绝初有成效，至少父亲不再强压着她现在就去相亲，顾音离看着给自己收拾行李的母亲，焦虑地几乎要咬断指甲。

　　她不想见到沈今晏。

　　这个曾经被她成天挂在口中的名字，如今成为了一把锋利的刀，从嘴里吐出来，口腔内壁与舌头都被割得鲜血淋漓。

　　但是为了乐乐，她只能去见他。

　　曾经的顾音离十分低调，既是为了保证恋人的自尊心，又担心于露财会被嫉妒，但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

　　司机开着加长顾肯到达校门口，她忧心忡忡下了车，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羡艳的目光。

　　“哇，离离！”班上的同学经过，惊呼道，“这是你家的车吗？”

　　“天，难怪能泡到校草……离离，不是说你不漂亮的意思，只是之前很多长得也很漂亮的女孩追沈今晏，他都拒绝了诶。”

　　“听说沈今晏家境很一般吧？”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凝滞，但显然顾音离十分心不在焉，她无意识地点点头，目光落向不远处的身影，瞳孔一缩。

　　沈今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