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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只觉得身子如撕裂般，只一瞬后，终于听到婆子说：“小娘还是完璧之身，方才得罪了。”

说罢净了手就出了门去，自然是要向王氏禀告。

樱娘穿好了衣裙，平顺了情绪才走了出去时，已不见裴谦和裴诚，王氏坐在堂上看着她而后淡淡说了句：“你是个安分的，今日之事虽委屈但也洗清了冤屈，以后行事要谨慎守规矩，莫要再有下次了。”

“是，妾告退。”樱娘按着规矩行了礼仍旧去了佛堂。

子吟和岑福被带走时，众人也都明白了此事的缘由，如今看着樱娘面色苍白似劫后余生般，只觉得她运气不好受了无妄之灾，眼神里都带了些同情。

佛堂的门先前她离去时是虚掩了，如今已然大开，走了进去才看见那人如松柏般站在墙边的观音像下，见她来才转过身道：“觉得委屈？”

樱娘不知他为何出现在佛堂，方才的事情足以让她心里那份悸动涅灭，她忙回过头看了一眼才道：“妾不知三老爷在此，叨扰了。”

她平日里虽看着恭顺，可越是谨小慎微地活着就越是小心护着心里的傲骨。裴谦似有若无地叹了叹，见她要离去才出言道：“既如此，你留下我走。”

樱娘见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忙侧过身子避让，裴谦的衣摆落到她眼前时停顿下来，而后道：“我知你定是觉得裴家让你受尽了折辱，你若是想要补偿……”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低着头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红润可目光却尽是寒意。

她不说话，却让他心里慌乱，知道是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是说你若是想让王氏给你道歉。”

“不必了，妾还未多谢三老爷今日找到污蔑妾的人，若不是三老爷发善，今日被打的就是妾了。”樱娘平静说道。

裴谦听了她的话，只觉心口莫名一疼，冷笑道：“不必客气，我自然是为了裴家。”

每一次，都是为了裴家。

樱娘眼中泛起一丝悲戚，只是被泪水挡住，裴谦看不真切只觉得朦胧。

两行清泪落下，裴谦心里一软正想解释道，自己其实并非喜欢管隔房闲事的人，裴家也并非他当家做主，他只是因为不愿见她被冤枉才主动出手。

只是还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就见樱娘垂眸福身道：“劳烦三老爷了。”

裴谦还未来得及说的话悉数咽进了肚子里，他摸了摸袖中的丝帕，还是忍住给她擦泪的冲动。

正当樱娘以为要他离去时，却见他拂袖转到了她平日抄经的书桌前坐下道：“这些都是你抄的？”

他翻着还残留墨香的经文，仔细看着她的字迹，并非女儿家惯用的簪花小楷，她的字更像是男子写的，隐隐带了些锋利和傲骨在其中。

“是妾写的。”樱娘答道。

裴谦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翻着经书，一时半会儿也不离去的样子。

樱娘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大开着门，跪在玉佛前闭着眼。

只当是不知道这屋里还有一人罢了。

裴谦淡淡瞥了一眼跪在蒲团上的人，一身素净的衣裙在青烟中身姿曼妙且朦胧，她跪得正因为那峰回路转也分明，只是胸前双手合十的指节发白，他暗自摇头还是因为自己在此，让她紧张了。

可不知为何，方才她眼中的悲戚带着怒意，让他觉得真实有趣，他于是才换了想法就留在了佛堂，想看着这个惯会隐忍的女子，接下来要如何才能破防。

他不急不躁如潜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猛兽，还铺好了宣纸提笔跟着她抄录的经文誊写。

好像真的不走了，樱娘心里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佛堂里待着，如今连那丝酸楚也消失殆尽，满心都是想着为何裴谦今日这般古怪。

今日经历的事情多，她心神俱是疲惫又不得不紧绷着，此时此刻就连佛前的清香也成了让她犯困的帮凶。樱娘本就一直闭着眼，如今再也撑不住开始犯困打盹，时不时地偏头又回过神来片刻而后终于低着头露出雪白的颈脖。

裴谦唇角泛着笑意，见她终于入定睡着才起身将她抱在椅子上。心真大，他还等着她露出心中本性，可她竟然睡过去了。

依旧是如同初相见时那般轻飘飘的，只是这次他才注意到她腰肢柔软，且身上也并非全是骨头。

樱娘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她醒过神看着仍旧坐在书桌前的裴谦，惊愕道：“三老爷。”

裴谦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上的毛笔，看了她一眼道：“可睡好了？”

“妾并非故意睡着，妾只是……”她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明明跪在蒲团上。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裴谦站起身活动了手，轻飘飘说道：“你方才说困了，我便让你坐过来眯会儿。”

竟有这事……樱娘仔细回想却想不起来半点：“让三老爷见笑了。”

裴谦颔首，眼神掠过她的衣领，抬脚大步离去。

第33章琴谱

樱娘见他离去前的眼神晦暗不明，倒是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走到书桌前才见他写在宣纸上的竟然是《金刚经》，从“如是我闻”到“信受奉行”，三十二品，整整五千余字，一个不落，一字未错。

裴谦虽是用行书写的佛经但落笔严谨规矩，看似洒脱实则其中皆是方圆，就如他的人清俊却冷肃。

这么长的文写下来竟然没有一个墨点，若非知道他并不信佛，樱娘还会以为他这是写过数遍了。

青松叩门时，樱娘正拿起一串菩提子轻声念着经文，听见他的声音忙起身开了门。

她衣衫素净，头上只插了两支白玉簪，右手还持着一串白菩提看着画本戏文里说的仙姑，青松忙低头道：“大人差小的前来送小娘了本琴谱。”

说罢将手上的木盒呈上，解释道：“这是大人在江南读书时寻来的，还请小娘收下。”

裴谦做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看似不强势可哪里见过有人敢违逆他的心思。

樱娘这般想便接过木盒道谢：“多谢三老爷。”

青松送了礼不敢多做停留，心里暗哂，苏小娘虽年轻貌美但整日确实这般打扮，也难怪大少爷会不喜欢。

倒是自己的主子，心乱了还连累了一把好琴，可人家苏小娘却暮鼓晨钟般什么也不知。

樱娘将木盒打开看，竟然是广陵散的上下阙，上阙也就罢了，只是这下阙少有人知，她也是先前听裴谦弹奏才大概知道了几段曲调，这样有市无价的东西为何就这样给自己了。

难道这就是补偿吗？

樱娘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并非受之有愧，而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失落。

好似一根本就将折未折的丝线，轻飘飘地被风斩断。

想到今日约莫是被打死了的子吟，她心里也敲了警钟，那人既不能窥视也不敢窥视。而手中的琴谱好似变作寒冰，她越想挣脱放手却被粘在上面如何也挣脱不掉，只能等冰自己化掉。

王氏心里那口气顺了后，冷静下来仔细想了大半日也觉得今日在气头上事情查明了还让樱娘去验身是做得太过苛刻了些。

如此樱娘入夜前回静思院就听见鸳儿笑颜盈盈道喜：“小娘，今日夫人差了人来说从明日起小娘就不必每日去佛堂了。”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王氏御下之书倒是用得好。

樱娘随意笑了笑道：“多谢夫人。”虽说佛堂清净，但她也不觉得苦。

“小娘这盒子里是什么？”莺儿在一旁问道。

“三老爷差人送过来的琴谱，夫人差我给你三老爷送琴时说起一个古谱，竟没想到三老爷手中正好有。”她这话半真半假说出来，倒是让人并不怀疑。

院里清风骤起吹来了寒意，鸳儿忙道：“小娘快进屋吧，徐嬷嬷一早就安排婆子烧水，奴婢给小娘抬过来。”

内屋的小耳房里，女子雪白肌肤身姿窈窕，莲藕似的手臂轻轻将头上的玉簪取下，就见如墨色绸缎的长发倾泻落在了她盈盈一尺的腰间。浴桶哗啦的水声，樱娘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此刻虽未施粉黛但却有了平日里未见的妩媚。

若是裴谦见到必然会于梦中的人联系在一起，白雪似的尖顶上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是他在梦里尝尽的甜意。

睡前樱娘还看了一遍琴谱，取下挂在一旁许久未弹的琴放在桌上，而后素手轻勾，粉嫩的指甲挑上弦，鸳儿在门口听到琴声探着头往里看去，灯下之人清新淡雅又似遗世独立般。

裴谦夜里归来，走在路上就隐隐听见了琴声，驻足在游廊外的花园片刻眼里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柔软，而后才隐匿在夜色里。

青松见他脸色和煦，还以为是朝堂上的烦心事得到了缓解，笑道：“大人这是有喜事？”

裴谦听罢脸色冷却下来，定神看了他一眼，虽未说话，可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窒息，青松忙出去给他端水来，闭嘴不言。

因着白天在佛堂看过那道伏起的山峦，握过柔软腰肢的缘故，夜里虽寒他却没由来地升起一团燥热的火气。

脑海里一直浮现樱娘的玲珑身姿，辗转难眠终于睡着，可就连梦里他也是眉头紧锁，浑身上下仿若被火烧般难受。

梦里那山峰幻化为圆润莹白，玉般的双臂和双腿藤蔓似得紧紧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