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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有事忙，走了。”

　　但大半夜，能忙什么？

　　他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

　　周励程也是真的对她没有半点意思，也是真的大方到，把婚姻拿来帮助她。

　　可既然如此，他上辈子又为什么吝啬到不肯听她一句解释，认定她是个算计他的恶毒女人，把她扔在千里之外，几十年不管不顾？

　　难以言喻的苦涩爬满心头。

　　等到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安雨嘉才落寞收回视线。

　　擦了药，躺在满是周励程气息屋子里，安雨嘉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

　　可昏沉间，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拍全家福那天——

　　爷爷和哥哥抢着抱她：“囡囡，你这次先让爷爷抱，等我们下次拍全家福的时候，再让你哥哥抱，好不好？”

　　“好！”

　　所有人都在笑。

　　正笑着，画面忽然破碎，变成了——

　　爸妈的尸体横叠在一起，被人扔在家门口。

　　她被压在地上，和爸妈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高声宣判：“他们一家是臭老九，还是可恶的资产阶级，罪不可恕！”

　　“爸！妈！”

　　安雨嘉痛苦喊着，大汗惊醒。

　　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不安。

　　浑身也酸软，连呼出的热气都是滚烫的，她估计是高烧了。

　　周励程既然避嫌，想来不会再来，她撑着身体坐起来，踉跄着换上自己的衣服开门出去，准备去附近的卫生院一趟。

　　刚出门，就发现大路上做了不少择菜的军属，还有意无意看向她，小声议论。

　　“这就是周连长那个同乡啊，这胸大屁股翘的，啧啧，难怪勾的周连长大半夜都把她带回家。”

　　“我听说她只是个劳改犯啊，这哪比得上根正苗红的王军医？”

　　安雨嘉没想到，不过半个晚上，她和周励程的事就传遍了，她有些想解释，可脑海的刺痛逼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只好忍耐，先去看病。

　　刚走出哨兵岗大门，朝前走了不带百米，小路拐角处忽得冲出来一人抓住她：“恭喜小妹如愿以偿啊！”

　　是安玉尔。

　　安雨嘉脸色一沉，头痛都被气得压低几分：“安玉尔，你还敢来见我？！”

　　“你恭喜什么？恭喜我没被你害死？”

　　可安玉尔像是听不懂人话，夸张笑着，还扯着嗓子喊：“当然是恭喜你成功算计了周励程，要嫁给他了啊！你这跳河的苦肉计果然有用，周励程那个大傻子，居然真信了！”

　　“你乱说什么，松手！”

　　“嘭！”

　　安雨嘉挣扎着，后背撞上了人。

　　她朝后看去——

　　周励程！

第7章

　　安雨嘉骤然僵住，周励程听到了多少？

　　刚才安玉尔说的话，他会不会当真？

　　她下意识解释：“周励程，不是她说的那样，你不要听她乱讲……”

　　可周励程却只是睨了她们一眼，乌黑的眼眸没有情绪，却偏偏锐利又淡漠，看的安雨嘉的心跌入谷底。

　　果然，他没多说一句，转身走向了军区分配房。

　　安雨嘉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面无表情看向安玉尔：“现在，你满意了？”

　　可安玉尔非但没有被揭穿的羞愧，反而双手环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嚣张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安玉尔！你把谁当傻子呢？”

　　安雨嘉忽得低吼，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

　　四目相对，安玉尔被她眼中的恨意吓住，不自觉后退。

　　而安雨嘉步步紧逼，一字一句：“是实话实说还是你见不得我的好，故意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安玉尔竟心虚躲开视线。

　　但安雨嘉其实也只是咬牙撑着，她真的好疲惫。

　　疲惫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碍你的眼，叫你这样算计我这个亲妹妹。”

　　“二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二姐，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真怕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扑通！”

　　“哎呦——”

　　安玉尔退无可退，直接摔下壕沟。

　　安雨嘉没再理她，忍着浑身酸痛往分配房跑。

　　身后，还传来安玉尔色厉内荏的叫骂：“杨家屯的人说的不错，我看你就是疯了，竟然叫嚣着要杀人！我可是你二姐，是你长辈！你还想杀我？！”

　　安雨嘉脚步不停，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跟周励程把话说清楚。

　　重生之后，她是真的没想过再次嫁给周励程。

　　他爱不爱她，她也已经不奢求，但她希望在他哪里，她是一个好人。

　　可刚回到家门口，就看见了提着行李出来的男人。

　　咯噔！

　　安雨嘉心里一跳，下意识拉住他：“不是我二姐说的那样，我真的没有算计你，你信我……”

　　“你们姐妹的事情，不用解释给我听。”周励程没什么表情拨开她的手，“桌上放着钱票，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擦肩而过，男人来得快，走的也快。

　　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安雨嘉无力滑落在地。

　　两辈子了……

　　她只是想在周励程心里做个好人，做个不算计，有教养的清白人……

　　怎么就这么难呢？

　　……

　　十月初，天开始凉了。

　　周励程那天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

　　分配房这边没有人来纠缠，养了近一月，安雨嘉的伤已经好了。

　　清晨。

　　军号声刚刚叫醒安雨嘉，就听广播循环播放着一个通知——

　　“重大通知！根据政策，近年来下放受苦的同志们，从即日起平反——恢复原有身份！没收的全部家产也会如数归还，名单已经下发张贴，各地区人民自行去邮局查看！”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

　　是了，是今天！

　　上辈子，政策就是今天下来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就朝外跑，跟着人群迫不及待冲出军区，靠着双腿奔跑，一个人气喘吁吁抵达邮政局。

　　邮政局门口，巨大的红纸密密麻麻写着平反的名单！

　　她挤进人群，一眼就看着他们一家赫然就在平反的榜单上。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以后她就不是劳改犯，她自由了！

　　挤出人群，安雨嘉激动找上邮递员：“邮递员同志，我叫安雨嘉，平反家庭能领取家人去世前的遗物，我想给我爸妈，我爷爷立个衣冠冢，你能告诉去哪里领取他们的遗物吗？”

　　“安雨嘉是吧，遗物你要回老家，找当地的公安局领取。”

　　“不过，这有你的一封信，你可以领走。”

　　安雨嘉又是遗憾又是疑惑。

　　她接过米黄色的信封拆开，是周励程的来信，只短短两行字——

　　安雨嘉，收信后离开军区。

　　从今以后，我们断绝关系，别再联系。

第8章

　　安雨嘉倏地捏紧了信纸，胸口堵得好难受，她捂着心口闭上眼想要缓解。

　　信却突然被一股力道夺走！

　　她还没回过神，就见安玉尔已经展开信纸：“诶哟，断绝关系啊？”

　　安玉尔抖了抖信纸，嗤笑着：“周励程这一个月都没有去找你吧，人家烦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所以跟你断绝关系都只用信，都不想多见你一面！”

　　闻言，安雨嘉的手心猛地攥紧。

　　安玉尔的话就像把刀子，插在她心口。

　　“人周连长和王军医都处上对象了，你还占着人家分配房不走，眼巴巴想缠上周励程，我都替你丢人。”

　　“要我说，你就赶紧嫁给杨大壮得了，至少还有人要你！”安玉尔刻薄指着她，“别去当小三，给人戳脊梁骨，害爸妈丢人，害我们安家丢人！”

　　说到安家，安玉尔的语气更狠了。

　　“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別回首都！哪怕一个人死外边，也比送上门去给周家人当笑话强！”

　　这一字一句，刀一样扎在安雨嘉心口，恨不得扎死她。

　　安雨嘉深呼吸好几下，才缓过气。

　　她抬眸，自嘲又疑惑：“二姐，你听听你说的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什么血海滔天的仇人！”6

　　“你把我逼死，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安玉尔眼眸猛地一颤，接着却心虚嚷嚷：“你攀咬什么呢！我能有什么好处？”

　　“还不是生气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给爸妈丢脸！”

　　说完，不等安雨嘉说话，她就走了。

　　安雨嘉的喜悦也一降再降，靠在邮政局边的大榕树下，失神望着来往的人。

　　她看见有父亲把三岁大的女人驼在脖子上，大笑着：“囡囡，爸爸自由了，爸爸可以带你回首都，可以每晚陪着你，再也不用为了上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了！”

　　看见姐姐牵着妹妹奔跑大喊：“阿妹！我们平反了！以后我们能重新回到学校，我们可以考大学啦！”

　　还看见夫妻激动相拥……

　　大家都有分享喜悦的人，都好幸福啊。

　　越看，安雨嘉月止不住眼眶的湿润。

　　她失魂落魄朝军区走。

　　半路上，忽然听见前面的军属对话，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周连长这回出任务立了军功，马上就要升职了！听说要调回首都，这几天调任就下了，还要带着王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