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到了晚上，秦敏果然唉声叹气起来。

　　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哥，怎么还不睡？”

　　他装作惆怅道：“哥哥读了这么多年书，会试在即，却遇到了这种事……唉……不过也怪不了别人，都怪我命不好。”

　　我给他轻轻地揉了揉伤到的地方：“唉，命运真是弄人。要不是怕给全家惹来杀头的大罪，我也愿意替哥哥再去一趟。只是会试比乡试不同，我实在不敢造次。”

　　秦敏冷不防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头，一下子冷笑了两声。

　　我装作不懂：“哥哥冷笑什么，是我说错了话吗？都是我不好，我生了个女儿身，生来拖累父兄了。”

　　“阿颂，这么多年来，哥哥对你如何？”

　　他正色道：“爹娘本不让你读书，是哥哥坚持要带你一起去。爹娘早就说要把你卖给城东的富户人家做小妾，是我护着你。家中大小事务，虽然都是你在辛苦，但哥哥不是在温书吗，想着挣个前程，光耀门楣，将来有了能力，也能成全你和姜山去过你们的小日子。”

　　我面上称是，心里却觉得可笑。

　　经历了前世的遭遇，我细细回想过往，明白了很多事。

　　六岁那年，秦敏突然说要带我一起去上学。不过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而我却在偶然听到他读书的时候，很快就领略了文章的真谛，并且能够背下来。

　　想必那时，秦敏就已经想好了，让我去替考。

　　而我却以为，真的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

　　那时我还觉得，哥哥真不容易，才六岁，自己都还要看爹娘的脸色呢，却已经能够为我说话，保护我了。

　　现在想来，哥哥真可怕，六岁就想到了那么久之后的事了。

　　“阿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秦敏晃了晃我的胳膊。

　　“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才更恨我自己没有用，哥哥都这样了，我却只能在一旁哭哭啼啼，难怪爹娘总是嫌弃我。”

　　秦敏冷下脸来：“罢了，你去歇着吧。”

　　“好，哥那你也早些歇着，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回到屋子里却没有躺下，扒在墙根，听见我娘小声问秦敏：“怎么样，你妹妹答应没有？今儿也是见了鬼了，怎么她突然就要出去一下，害得咱们计划好的事泡了汤，你白白受痛。”

　　哥哥的声音更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日有些反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能够。上回你装病，她还主动要替你去考乡试呢，她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的。”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就连乡试前一日的病都是装出来的。

　　我替他中了解元，又中了进士，他们却反过来急着要灭口，将我卖到青楼去换银钱娶妻，将我变成了孤魂野鬼。

　　这回，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听见外头也窸窸窣窣好一阵。

　　多半是秦敏疼得厉害，我娘心疼，来回去看。

　　而我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敢生病。

　　因为我若是生了病，我娘只会骂我：“你这个扫把星，赔钱货，吃什么药，病死算了，我就当没生过了。”

　　我犹豫许久，还是去找了姜山。

　　或许前世的姜山，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为难之处。

　　我找到他，开口就问：“你愿意带我走吗？”

第4章

　　姜山一口水喷出来：“你是怎么了，真糊涂了，怎么能走？夫子教的都忘了吗？聘则为妻奔是妾，我要是就带你走，那是害了你。我家虽然穷，但要娶你，也要三媒六聘的。”

　　“你知道我爹娘不会同意的。”

　　“他们同不同意，也不能改变我的态度。我不能因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带你私奔啊。况且我大母年纪大了，能奔出去多远呢，难道我只顾自己，不管他了？”

　　我愣在原地，想不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

　　这时，姜山的大母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们两个都噤声。

　　想到那么大胆的话被老人听了去，面上一红，羞愧难当。

　　谁知他大母的态度却与我想的不一样。

　　她没有骂我不要脸，反而笑呵呵地拉着我两个的手放到一起。

　　“孩子，难得你不嫌弃他贫寒，这样死心塌地地要嫁给他……我老婆子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能拖累了你们。你们只管走，生米煮成熟饭了再回来，到时候你爹娘兄长，也不好再怎样了。”

　　“大母！”姜山恪守礼节，听了这话连脸都涨红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先把婚事办了，再回来照顾大母，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笑笑：“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晚上，我在渡口等你，你一定要来啊。”

　　回到家中，我不着痕迹地开始收拾，衣物肯定是不必多拿，费事。

　　银钱我也没有多少，一个小袋子足够了。

　　还有两对耳环、镯子和钗、珠链之类的。

　　不多，拿出去也不会有人想到我是要去私奔。

　　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家了。

　　我不愿意再去做爹娘和秦敏的傀儡。

　　更不想替他考中进士后，再一次被卖到窑子里。

　　我急着逃离。

　　急着去寻找自己的自由生活，看看不一样的天。

　　想到这，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就连我那偏心了一辈子的爹娘，我看着也顺眼许多。

　　甚至微微哼起了小调。

　　秦敏坐在院子里，看见我这般高兴，忍不住问道：“阿颂，遇见什么好事儿了，这样高兴，还哼着曲子。”

　　我娘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好事，多半是姜家那小子，又带她去买了什么吃了什么……也不是我说啊秦颂，咱们家虽不算有钱人家，也是从小请了夫子教你的，你可不要做出什么丧家风的事来。”

　　第二日入夜过后，我拿着东西从窗户翻了出去。

　　朝着渡口一路小跑。

　　夜里视线不好，我好几次差点摔跤。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远远的，我看见渡口有人影，姜山果然来了。

　　我又快跑几步，小声叫道：“姜山，我在这里！你过来接接我，我跑的脚都要断了。”

　　我低下头去拾起裙摆，打算跳过面前的水坑。

　　谁知一下子，渡口旁多了好多火把出来。

　　为首的正是我娘。

　　“好啊你，竟然敢跟人私奔！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走，送到官府去！或是送到祠堂里去！你这样不听话不守规矩，就该沉塘！我也权当没生过你！”

　　我心里砰的一声，像有钟声就在我的耳边敲响，敲得我半天头脑一片空白。

　　镇静下来，四处看了看。

　　除了我爹娘，就是左邻右舍。

　　左不过是些平民，并没有官府的人。

　　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件不好的事。

　　若真有官府的人，一切照律法办事，与人私奔，顶多就是叫回家去训导，并没有牢狱之灾，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若是没有官府的人，按照习俗办事，我与人私奔，经父母同意，是要浸猪笼的。

　　我娘这会儿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哭闹声传出去好远，

　　“哎哟，我的命苦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女儿，丢人死了，败坏门风啊。我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解元，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我儿也没法做人啦。”

　　旁边的几个婶娘伯母婆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