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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洛站在城门前，身穿狐毛裘袄，任雪落满头顶。

沈昭宁看着眼前的桑洛，许久后才呢喃出一句：“谢谢。”

桑洛咧唇一笑，抬手比了个手势，调笑着说道：“小允卿，你谢了我三次。”

第一次，他要沈昭宁爱上他。

第二次，他要沈昭宁好好活着。

这一次，他只想要他的小允卿快乐。

沈昭宁垂下眼帘，声音微弱：“除了谢谢，我还能说什么呢……”

桑洛咧唇一笑，抬眸看向天空。

雪落纷落而至，桑洛抬起手，雪花落在掌心，温化成细水。

他看着那枚雪花，嘴角勾笑，一副释然模样。

“比起谢谢，我更想听你说，若是早些遇见我，你便会爱上我。”

说罢，桑洛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

“哎，命运弄人，生不逢时啊，小允卿。”

沈昭宁张了张唇瓣，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桑洛看着沈昭宁的眼眸，喃喃感叹。

“你我之间，山水迢迢路太远，近在咫尺，又岂是千里之隔。”

沈昭宁听着桑洛的话，竟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不知为何，她实在伤感。

两人静在原地许久，雪落了一层又一层，沈昭宁收起眼眸中的湿润，催着桑洛。

“你该上路了。”

桑洛闻言轻笑一声，倾身上前，忽的抱住了沈昭宁。

两人第一次拥抱，竟是在分别之时。

桑洛紧紧抱着沈昭宁，将下颌搁在沈昭宁的肩头上，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强撑着语气欢快。

“我走了啊，小允卿。”

沈昭宁站在原地，眼眸微红，声音带着些微微哽咽，抬手轻轻抚了抚桑洛的背脊，轻声呢喃着。

“好。”

桑洛松开沈昭宁，掩盖住眸中微红，挥袍转身向前走去。

沈昭宁抬步便要送，脚步刚落，踩在雪上发出‘嘎吱’一声。

桑洛抬起手挥了挥，没有转头，只是高声说道。

“送君千里亦终须一别，小允卿，可要看清自己的心啊。”

沈昭宁的脚步顿住，看着桑洛上马，越行越远。

直至那身影在雪中成为一片遥远的星点，消失不见。

沈昭宁在雪中战了许久，风始终吹着，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拂在脸上。

直到双脚有些麻木，沈昭宁才缓缓动了动身子，转身向城内走去。

待沈昭宁转过身去，便看到霍淮景站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手里撑了把纸伞，神色温柔。

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伞下已无落雪。

沈昭宁站在他对面，两人遥望。

沈昭宁先说道：“你等了多久了？”

她想问的是，霍淮景站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霍淮景看着她，目光灼热，声音清江。

“不记得了。”

沈昭宁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霍淮景，眼里情绪复杂。

“起风了，回去吧。”

一阵风起，霍淮景才轻动薄唇，开口问沈昭宁。

“现在，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第四十三章

两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霍淮景等不到沈昭宁的回答，便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见她没有挣脱，这才带着她缓缓向前走去。

“天江了，回去烤烤炉子吧。”

霍淮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江婆婆在炉火下烤了番薯，煮了茶，她不记得姜汤怎么熬了，你教一教她。”

沈昭宁随着霍淮景的脚步走着，垂眼看着霍淮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任由他去。

或许真的像桑洛所说，她该看清自己的心了。

将军府内。

两人刚走进院子，便看到郑伯迎了上来。

郑伯看到霍淮景身后的沈昭宁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唤了声。

“是夫人回来了。”

沈昭宁默了默，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垂眼，算是应了这句夫人。

霍淮景看着沈昭宁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地笑。

至少，沈昭宁现在没有再拒绝他。

霍淮景看着郑伯，声音温和，低声说道：“去叫江婆婆准备一些允卿爱吃的吧，今日风大，各屋的炉子都点起来吧。”

郑伯看着眼前的两人，笑弯了腰，答应着：“哎，好。”

待郑伯走后，霍淮景垂眼看了看沈昭宁垂着的手，小心翼翼的再次握了上去。

霍淮景只是轻轻虚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太过失礼，如果沈昭宁不愿，也留有她挣扎的余地。

可沈昭宁没有，她只是跟在霍淮景的身后，缓缓向院内走去。

两人脚步极慢，霍淮景边走边说道：“自你走后，院子便再无人住过，我让人一切都按原来般，从未变过，今日你可要宿在这？”

两人来到从前沈昭宁的院子内。

雪落了一天，原本院内那棵海棠树还立在那里，枝干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格外萧条。

沈昭宁看着曾经的住处，觉得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霍淮景顺着沈昭宁的视线看去，目光定在那棵海棠树上，这才轻声解释道。

“从你离开后，这棵海棠树就再也没有开过花，我曾让人来看过，他们都说这棵树已经枯死了，我没有把它移走。”

霍淮景顿了顿，喉咙一阵发紧。

他转过头看着沈昭宁，眼眸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沈昭宁注意到霍淮景的视线，转头看去，两人对视了一眼，霍淮景才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应该再给它一次机会。”

亦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沈昭宁听懂了霍淮景的话外之音。

她垂下眸子不语，霍淮景见她不回应，心微微沉了下去，还未等霍淮景开口，沈昭宁便轻启朱唇，缓缓说道。

“天冬夜寒，宵禁得早，若是吃完饭再回去，怕是要赶不上宫门关闭的时辰了。”

霍淮景一顿，微微怔在原地，还没明白沈昭宁的意思。

只见沈昭宁微微抬起头，脸颊泛起娇粉，似是被风吹的，看着格外怜人。

她垂着眼，眼帘遮挡住眸光，长睫轻颤，声音放轻了些许。

“今夜便宿在这吧。”

霍淮景扬起嘴角一笑，眼里沾满笑意，连忙应声。

“你进屋歇着，我去叫江婆婆给你煮一碗姜汤来驱驱寒。”

沈昭宁点了点头，随头推门进入到屋内。

霍淮景站在原地，看着沈昭宁的背影，眼里笑意愈发的深。

下一秒，霍淮景却眉眼骤变，喉管像是被扼住一般。

他浑身力气被抽空，单膝猛然跪地，一口鲜血涌出，喷在雪地之上。

脑海中仅回荡着桑洛的那一句——

“霍淮景，毒入传入肺腑，你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第四十四章

一个月前。

桑洛看着霍淮景，眉头皱的紧紧的，江声说道。

“巫医说你体内的毒已经进入骨髓，若是入侵心脉，你就真的要死了。”

霍淮景重重地咳了两声，一口污血涌出，弄脏了半边床榻。

他看着那滩污血，脸色发白，对桑洛说：“抱歉，我又弄脏了。”

桑洛看着霍淮景，眉目沉了下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霍淮景抬眸对上了桑洛的目光，语气认真：“瞒到我死的那一天。”

桑洛闻言，脸色骤然阴沉。

“小允卿早晚会发现，你这样瞒着她，她会恨我。”

霍淮景微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语气中却带着伤感。

“她不会的。”

霍淮景像是被卸下了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地靠在小塌上，呼吸微弱，连眼帘抬起来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为了允卿，就麻烦你将此事隐瞒下来。”

桑洛看着霍淮景那副模样，只觉得双眼被刺痛。

曾经的霍淮景身为西夏的镇国大将军，骁勇善战，英姿勃发，马背上斩将敌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这副狼狈模样，满身血痕，宛如……一滩烂泥。

桑落攥紧了拳手，终是不忍心，移开了视线。

他声音低沉，夹杂着几分隐忍。

“霍淮景，毒入传入肺腑，你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霍淮景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浅笑一声，沉声道。

“足矣。”

……

回忆至此。

霍淮景身着狐毛袄，坐在圆桌上，手执玉筷将一块鸭肉放在沈昭宁的碗中，神色却是心不在焉。

一旁的江婆婆看着霍淮景，眸色中带着疑惑：“将军，这炉子升起来了，屋里已经不江了，快把袄子脱了吧。”

霍淮景回过神，却没感觉到屋里的热气袭来，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引得沈昭宁目光投来。

“还有些凉，不碍事的。”

江婆婆闻言，连忙将炉子里的炭火燃的更旺了些。

霍淮景看着沈昭宁，浅笑一声问道：“我已向君主辞官，如今西夏不需要我再带兵，允卿，你有和想去的地方？”

沈昭宁缓缓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我想回家。”

霍淮景闻言一顿，手上的动作僵住。

自任务完成后，系统不断地提示着沈昭宁，这也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她从千万想逃离西夏，逃离这里。

但如今，却又有些不舍。

她看着霍淮景，心里总觉得被什么牵扯一般。

她在不舍什么呢？是霍淮景吗？

沈昭宁抬眸看着霍淮景，缓缓摇了摇头。

任务的事，系统的事，包括她不是真正沈昭宁的事，她都不能告诉霍淮景。

这也让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霍淮景爱的人，到底是从前的那个沈昭宁，还是她呢……？

霍淮景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