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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脸上有惊讶、怀疑、怨恨，却独独没有同情、怜悯、信任。

温暖的阳光像是没了温度，照在我身上冷得厉害。

昔日爱我的哥哥江御握紧鞭子，目光凛然话语掷地有声。

“午时到，行刑！”2

话音落下，一道鞭风袭来，精准抽打在我身上。

素衣见红，源源不断往外渗血。

七七四十九道鞭刑，一鞭也不留情。

江玥染痛得脸色惨白，却是一声也没吭。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沈寻风却懂得怎样最诛心。

宣告全城我的妖女身份，，再让我至亲的兄长做行鞭刑之人。

行刑之后，审判我的，是我造福的千万子民。

我曾真心对待之人，都在唾骂我谴责我，拿着臭鸡蛋烂菜叶恶狠狠地往我身上砸。

一鞭，十鞭，三十鞭……

衣裳被抽打成碎布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可见骨。

但却在众人的目睹之下，每一道鞭伤都在一点点修复愈合，唯留斑驳血痕。

百姓看向我的目光渐渐变得陌生而又恐慌。

“快看！鞭伤没了，已经愈合！她……果然是妖女！”

“连血肉都能再生，她定然还有其他妖法！”

民众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刺得我浑身发痛。

“杀了她！为皇后娘娘、为圣女报仇！”

嘈杂的声音逐渐统一，他们叫嚣着要杀了我为圣女报仇。

臭鸡蛋、烂菜叶砸完了，他们便捡起地上的石子，手中的木棍，砸了过来！

邢台之上，无人阻拦。

我看着这些人将我当成祸患，麻木地任由他们送来的千百倍疼痛。

心底，凄凉无边。

他们高喊着圣女千古，却将刀剑刺进我心里，为沈寻风和江语怜歌功颂德。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日光愈盛，却再激不起我对暖阳的向往。

我只觉得眼望之处，皆为冰海。

眼前一黑，我直接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间。

再度睁眼，我发现自己身处寝宫，床畔坐着沈寻风。

“醒了？”

冷冽的嗓音令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床角蜷缩。

沈寻风狭长的眼眸落在江玥染脸上，眸底的温度冰冷刺骨。

“怕了？”

“江玥染，鸠居鹊巢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害怕？”

沈寻风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要将我整个人看穿一般，容不得半点质疑。

“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

“往后余生，你就用你这不死之身日日忏悔思过，祈求老天原谅你。”

我嗫嚅着，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犹记脑海里的系统倒计时：【21时36分18秒】

再快一些流逝，再快一些解脱。

我就不用再承受这份身躯之痛了。

沈寻风看着我这浑噩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蓦地想到什么，他松手起身，拿出雕刻着凤凰图纹的红木锦盒放在桌上。

“明日封后大典，你跪着将这凤印送到语怜面前。”

“新后祈福，怜悯众生，也会原谅你。”

第10章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步态有几分沉重。

我缩在床角，干哑的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风干的泪痕却再度泪流满面。

我蜷缩在阴暗之处，避开所有光亮。

曾经我惧怕的黑暗，在这一刻成了能让我心安的所在。

天明，卯时一刻。

号角悠扬，百鸟鸣凤。

我被宫人带去了祈福大殿。

金光耀目，百官朝拜，万民接福。

新后凤冠霞帔，携天子之手步步走上最高殿台。

“恭贺吾皇，恭贺圣女喜登后位！”

满朝文武皆跪，贺喜之声冲破云霄。

我手捧着凤玺，缓缓在台阶前跪下。

尤记得几个月前，我的封后大典也是如此，满目气派极尽奢华。

那时的沈寻风牵着我的手，眼中只有我一人。

“玥染，此后朕在，卿在。”

只是如今，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说出了更为深情的誓言。

“今日天神见证，朕的皇后，与江山同在！”

朝贺之声不绝于耳。

我神色木然，双膝缓缓移动，一步步跪着爬上台阶。

一阶，两阶，三阶……

一直往高处而行。

石阶坚硬磕破膝盖，由我起始之处落下血痕，寸寸鲜红触目惊心。

我缓而慢地蹒跚着，终是抵达了祈福殿台，跪了江语怜面前。

我脸庞苍白无血色，平静到宛如一池死水。

“恭祝帝后，福泽绵长，百岁无忧。”

凤印被江语怜接过的那一刻，脑海中的系统倒计时骤然清晰显现——

【离开副本倒计时：10分10秒】

我扬了扬嘴唇，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一旁的沈寻风看着我脸上的那抹笑，神色带着几分烦闷。

“下去吧！”

我支撑着站起来，颔首行礼谢恩，随即转身准备走下台阶。9

忽然，祈福大殿下传来民众的呼喊声。

“妖女不除，何以国泰民安！”

“望帝后为国除害，以绝后患！”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祈福殿，围在四周朝拜的百姓高举着拳头站起抗议。

他们乌泱泱的一片聚集在一起，围在了台阶两侧，弑杀般看向我。

那些人的脸上带着赴死的决心，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箭弩、长枪、铁杵……

我一一扫过，这些改良后的武器，都是出自我曾亲手设计的图纸。

我仍记得，图纸遍及千家万户时，百姓是何等感恩戴德，称我为大盛圣女。

可现在，他们却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要亲手将我斩杀处死。

脑海里的倒计时还在继续，我释然一笑，缓缓迈开步子往台阶下走。

殿台上，沈寻风变了脸色。

“江玥染，停下！”

他伸手想拉住我，却被一旁的江语怜拦住。

“姐姐是不死之身，让百姓泄愤惩治一番，也算有个交代。”

沈寻风蹙紧眉，沉默几瞬后还是收回了手。

我释然地往台阶边走去。

喊杀声震天。

我带着满身未好的伤，脚下血印如梅。

台阶两侧的百姓将手中铁杵直直挥舞向我，似乎只要我再走下一阶就马上砸过去。

“啾——”

寒风凌冽，一支箭羽破空而至，精准穿透我的心脏！

我一个趔趄，只觉心口闷疼。

低头一看，伤口直直渗出鲜血，很快浸透了身上的白衣，如春日里开得最好的血芙蓉。

越流越多，从胸前蔓延到裙摆，蜿蜒到台阶之上。

沈寻风瞳眸一阵紧缩，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江玥染，朕命令你回来！”

我视若未闻。

我知道自己再往下走，伤我的人会更多。

可我没有回头，依旧跌跌撞撞地走向属于我的……赴死之路。

群众沸腾，喊声响彻云霄。

“妖女将死！盛朝将安！”

又有漆黑的箭羽穿过我的身躯，数不尽的刀剑割破我的四肢。

满目的锋利刺入身体，入骨的痛令我再也没力气往前走。

噗通——

我直直栽倒在台阶上，一阶阶滚落而下。

满身的血，几乎染红了一整条台阶。

脑海中，倒计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江玥染离开副本倒计时：59秒！】

【回收江玥染金手指技能，撤销不死之身，死亡加速中！】

系统的机械声反复回荡，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不断往外流逝。

平日药体自我修复的身躯，此刻破碎得惨不忍睹。

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骼传来的疼痛，让我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在逐渐剥离躯壳。

万人之上，沈寻风步步朝台阶边奔来。

“江玥染！”

“你不是不死之身吗，给朕站起来！”

他伸手，想去触碰浑身是血的我，却又无从下手一般，僵在了半空中。

我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听到男人的声音，我费力的转眸朝他望过去。

阳光很暖，男人的脸，错愕中带着惊慌。

我挤出一丝笑挂在脸上。

“沈寻风，我说过的。”

“你若薄我……我便离开……”

“我说到做到。”

我抬眼想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日光。

眼前却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冰冷的电子音发出尖锐的鸣音——

【倒计时0时0分0秒！】

【遣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