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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南天叹口气，又说：“你快点，不然办公室马主任下班了，找谁给结婚证戳章去？”

结婚证？

戳章？

杨小甜终于知道他要干啥，猛地翻身坐起来，咬牙盯着他问：“你啥意思？”

“扯证，还能有啥意思？”

战南天冷冷地说。

杨小甜气得直发抖，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

可战南天不懂。

昨天晚上，他在羊圈干巴巴醒了一整夜，一直在想他和杨小甜的事。

他想着，杨小甜要是真的对叶正文没意思，他提出扯证，她应该会高高兴兴答应的。

毕竟，在临海那几天，俩人处得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杨小甜对他，多喜欢谈不上，但反正也很愿意和他过日子。

可结果，现在他一提扯证，杨小甜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他怎么能不多想？

战南天还想给杨小甜一次机会，就说：“你要真对那个画画的没意思，正好，和我扯证，也算向我证明了。”

杨小甜当然愿意和他扯证。

可是，绝不是被逼着，更不是在他怀疑她的时候，用扯证来证明清白。

她又没干任何对不住他的事，凭啥要自证？

“我不去。”

杨小甜嘴唇颤抖着，坚定地说。

“为啥？你自己说的，对叶正文没意思，为啥不和我扯证？”

战南天终于问了出来。

杨小甜也冷冷地说：“不为啥！一个不信任我的男人，我和他扯证，我是疯了吗？”

“你和我扯了证，我自然就信任你！”

俩人陷入了车轱辘，谁也说服不了谁。

越吵，战南天火气越大。

他眼神扫到桌上的那幅画，心想都是这鬼东西让他们小两口闹成这样！

他一咬牙，拿起那幅画，三两下就撕了个稀巴烂。

杨小甜眼睁睁看着，想下炕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着满地碎片，气得再次哭出声来，指着战南天的脸大骂：“你就是个野蛮人，不讲道理，没家教！”

“是，我野蛮，我是粗人！老子配不上你，行了吧？”

战南天发完火，马上又后悔。

他知道，继续留在家里，只会接着伤害杨小甜。

他不敢多呆了，最后看了杨小甜一眼，就扭头出门，跑到羊场去干活。

人到了羊场，战南天挤了一会儿羊奶，却满脑子都是杨小甜。

他忍不住想，她这么生气，会不会不吃早饭？

昨晚就哭，今天早上还哭，眼睛不会坏了吧？

她小时候落下了心理阴影，他又在这方面不放心她，会不会像那心理医生说的，又刺激到了她？

战南天满心担忧，干活也比从前慢了不止一半。

他想立马回去看看，可又实在拉不下面子。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叶正文却是毫不犹豫，多方打听得到了他家的地址，直接来到家里来找杨小甜了。

第四十九章 误会加深

战南天走后，杨小甜越想越气。

可气够了，她还是仔仔细细给自己做了碗鸡蛋挂面，又撒上葱花香菜，弄得满屋子都是诱人的香气。

她死过一次了，所以格外惜命。

不管发生啥，反正首先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吃面的时候，杨小甜也忍不住想，战南天这会在干什么呢？他一大早就气跑了，现在会不会饿呢？

“杨小甜，你可真没出息！他都那样欺负你了，你还担心他干啥？”

杨小甜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地骂道。

吃完饭，她就一直望着门口。

她不愿承认，可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是在等战南天回来呢。

可是，几个钟头过去，杨小甜没等来战南天，却等来了叶正文。

“叶老师，你咋来了？”

杨小甜连忙站起来，给他倒了热水，让他坐下来，然后才客气地问。

叶正文今天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头发也梳成三七分，人更利落干练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犹豫了好几次，才说出很突兀的话：“那个……杨小甜同志，我昨晚听村里人说，你其实还没结婚，是吗？”

杨小甜被问得不自在了，她嘴角一抽，尴尬笑着反问：“叶老师，你你问这个干啥？”

叶正文脸也有点红，他连连摆手，慌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新中国新社会，包办的婚姻其实是不算数的。更何况，你们这种还没扯证的，就更没有法律的约束力。”

“啥……啥叫约束力？”

杨小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茫然地问道。

叶正文很欣赏她的坦荡，微笑解释说：“就是说，你没有被这段关系捆绑，你现在还是自由的。”

杨小甜有点明白了。

她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过来的，一到羊口坡，就遇上战南天，恰好他又是陈莲花给她准备的对象人选。

于是，俩人盲婚哑嫁一样，直接就住到了一间屋里。

在叶正文这样的文化人看来，这样仓促又荒谬的结合，是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是需要被打破的封建枷锁。

他和杨小甜说了这些之后，她低着头玩一会儿自己的衣角，就抬起头来，拿透亮无比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和战南天，是没有你说的那啥啥感情基础。不过，他是个好人，我们住到一块以后，他也很照顾我。我很满意现在的日子，没打算要啥自由。”

叶正文脸色一沉。

他急促地说：“可他曾经是个劳改犯。”

“叶老师，你也说是曾经。”如果说，先前杨小甜还是心平气和地和叶正文说话，那么此刻，她就有点带着火气维护战南天了，“政府放了他出来，就说明政府觉着他改好了，没问题了。咋，劳改犯还必须跟人一辈子，不许人进步了？”

叶正文愣住了。

他在得知杨小甜身世和现状的时候，非常高兴。

首先，杨小甜没扯证，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其次，杨小甜和战南天那个结合方式，在他看来，是不会产生任何感情的。何况战南天长得黑粗凶狠，还进过劳改营，就更让他觉得，杨小甜不会喜欢战南天。

有了这两方面的想法，叶正文是抱着拯救杨小甜的心态来到她家的。

可看到杨小甜的态度，他忽然明白，自己想错了。

杨小甜在乎战南天，而且是很在乎。

不然，她不会这么急巴巴替战南天说话，甚至带着点不满和攻击性。

杨小甜也发现自己说话很冲，她很快又不好意思地改口：“那个……叶老师，我刚刚是有点急，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你说的很对，是我太偏颇了。”

叶正文谦谦君子的样子，还是微笑着说。

来这一趟，他刚刚点燃的希望又灭了，他只能站起身要告辞。

临走之前，他取出另一幅画，送给杨小甜说：“这个，你留下当个纪念吧，就当咱们交个朋友。”

画直接被叶正文抖开了。

杨小甜一看，上头正是她的画像。

五官神态体型都和本人一模一样，唯独衣服，不是她现在穿的土气小花袄，被叶正文换成了城里女人一样的小西服，看着洋气又漂亮。

杨小甜扫了一眼，忽然想起被战南天撕掉的另一幅画，马上说：“还是算了，我老是白要你的画，也不大好。”

叶正文当然知道，这就是个拒绝的借口。

他有些失落地问：“为什么？昨天那一幅松树图你都收下了，这一幅画是你，你却不肯收了呢？”

杨小甜不肯收，只有一半因为怕战南天又生气，这个当然不能对外人说。

而另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也只喜欢那幅松树图。

她如实告诉叶正文：“我说过，我是个没文化的，真看不懂什么诗啊画的。昨天我喜欢那张松树，是因为，它让我想起我自己的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