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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遇琛叫住她，“这就是你的教养？客人还在，坐下。”

慕云茵转过身，眼风扫过慕朝宸和沈黎川，“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

梁母余光瞥见沈父沈母同时望一眼慕朝宸，面色不太好。

她心里一咯噔，沈家是诗书传家的儒商，格外注重人品礼仪，今日来，沈父态度寡淡，沈母也颇有微词。

慕朝宸坐到他们中间，温言软语哄了好一会，才见缓色，慕云茵这一句，犹如风吹火星，眼见重燃。

梁母当即转头紧盯慕云茵，语气严厉。

“菲菲在医院已经主动跟你道歉，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错能改，你还要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梁家养你二十几年，你就只记住不好，没记住恩吗？”

慕云茵沉默。

记仇不记恩，慕朝宸辱骂她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讲出来，要么是看法惊人一致，要么是私底下早有交流。

而当人下意识盘算恩情，就是索求回报的时候，所以在梁母看来，慕朝宸折辱她，是她应该的，贺遇琛压迫她，是她应该的。

梁家养育了她，她该献上皮肉血骨，粉碎自尊人格，为梁家生，为梁家死，为梁家五体投地，鞠躬尽瘁。

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反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忤逆狂悖。

“母亲，女孩们偶尔拌嘴，论恩仇就过了，梁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计较一份养恩。”贺遇琛忽然出声。

他坐得端直，瞥向慕云茵的眼神也严肃，“还不过来跟母亲道歉。”

慕云茵一动不动。

她望见客厅悬吊的水晶灯，折射的五彩晶光划出两个世界。

沙发是一个世界，光华璀璨，热闹团结。

她站的楼梯口，是另一个世界，昏昏暗淡，形单影只。

如此割裂崩碎。

慕云茵忽然弯眉笑，“您就当我白眼狼，生性狭隘刻薄吧。”

她转身上楼。

贺遇琛少见发了火，“过来，坐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戾气，危险。

慕云茵脚步一顿。

对上沙发上男人目光如冰，冻得她心脏一阵阵发寒。

再远处，沈父沈母睨一眼她，再睨一眼慕朝宸，脸上不虞改换庆幸。跟着梁母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与梁父对视间，心照不宣。

慕云茵蓦地想起车里慕朝宸的电话，瞬间醍醐灌顶。

贺遇琛是在帮慕朝宸洗清名声，先是故意让她看到电话备注，心中惊异，再而车里提出春樱，一起一落，心绪不平。

回来后再强留她，进一步激恼她，现场上演一出她叛逆乖张的戏码，用事实证明慕朝宸行为过激，全是事出有因。

慕云茵骨头缝都渗出寒气。

难怪南方商界都传贺遇琛深谋远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女人之间玩手段，她没输过。

可他仅一个电话，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一步步，一句句，暗藏陷阱，引着她自动跌进坑底。

手段高超，心思深狠，对她性情的把握，也精妙绝伦，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过

想明白这点，慕云茵也不抵抗了。

明摆着是踩她衬托慕朝宸的局，贺遇琛哪里会放她临阵逃脱。

慕云茵退下楼梯，视线梭巡一圈。

两排沙发只剩贺遇琛身边一个空位。

她不想坐，却必须坐，犹豫几秒，紧靠着扶手坐下。

客厅内沉默一瞬，重新热络起来。

她和贺遇琛之间本来隔着不大的距离，随着客厅气氛越发火热。

他竟凑近她，语气愠怒，“车里答应我什么？你不敢留下，是怕直面沈黎川和菲菲亲密？”

慕云茵偏头，望见他眼中铺落了水晶吊灯几点灿光，黑亮沉郁，冷静到整个人都锋利。

想法却是摸不着边际。

她答应不沾沈黎川，不应该是见人就躲，拉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坐下观看沈黎川亲密慕朝宸，岂不是更彰显她在意难忘。

“恶心。”慕云茵撇开头，懒得猜他心思，更不想看他，“我看不喜欢、厌恶的人，只会觉得恶心。”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喘息声是急促了。

引得对面沈母关心，“遇琛不舒服？”

慕朝宸刚才为保形象，一直不敢插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哥哥是还在生慕云茵的气，她一直看不上我，什么都想跟我争一争。”

慕云茵撩眼皮。

慕朝宸怕她再揭老底，如临大敌。

梁母也瞧见了，先声夺人，“你又想闹什么？私底下牙尖嘴利，菲菲忍你了，如今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母亲。”慕云茵叫不出妈妈，“我什么都没讲。”

话音未落，慕云茵腰间猝然一紧，力道出奇的大。

她心口狂跳。

始料未及贺遇琛竟如此胆大妄为，知道他是在警告她老实点，安安静静做慕朝宸的踮脚石。

可七八双眼睛盯着，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或许……他已经不怕被发现。

如今外界公认他是克己复礼的禁欲主义，决不会跟妹妹有奸情苟且。禁忌曝光，所有人只会认为，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在先。

他是受害者，得大众怜悯原谅，她是妖妇贱人，骂名苦果全由她背。

慕云茵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一声不敢吭了。

“越大越不像话……”

“次次顶得菲菲下不了台……”

“太浮躁，戾气重，不服管教……”

简直颠倒黑白。

慕云茵顾不上这些，精神崩到极致。

她垂头认下所有，贺遇琛手臂却没有收回，一直箍在她腰际，时不时手指摩挲一下。

他动一下，她打一个寒颤。

“梁副董什么时候结婚？”沈黎川突然出声。

沈母一怔，随即也好奇了。

贺遇琛在二代子弟中实在太拔尖了。

生的模样俊朗，能力更强，野心勃勃的事业型，四年攻克北方，梁氏资产上翻数倍。私下不抽烟，不爱酒，不好色，不赌博，投资必赢，重点是顾家。

除了上班，必要的应酬，剩余时间全泡在家庭上，事事操心，事事耐心。

沈母再偏向自己的儿子，也觉得沈黎川不论哪个方面，都比不上贺遇琛。

这一想，她倒理解慕朝宸了，谁有这样一个哥哥，看黎川也会焦躁不满。

第22章梁母亲眼所见猫腻

“遇琛二十八岁了，与他同岁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你是真能坐的住。”沈母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她要有这样一个儿子，全世界的姑娘她能筛一遍。

“哪里坐得住。”梁母瞪贺遇琛，“从他二十岁，我就给他相看，挑身材样貌，挑家世情趣，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的。”

慕云茵不在意她们的话题，但梁母视线一过来，她不由慌张，情不自禁双臂环抱小腹，压住贺遇琛乱动的手指。

梁母视线移走，她来不及松口气。

沈父视线又移过来，端详他，“遇琛从部队回来后，大刀阔斧，锐意进取。事业心，圈子里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可能不喜欢娇柔贤惠的大家闺秀，更偏向能并驾齐驱，跟得上他的伙伴。”

沈父位置在侧对面，隔着一张小叶紫檀的茶几，虽然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但视角比同侧梁母，更能看清整体。

慕云茵手臂架开，变成十指交叉在小腹，两边手肘曲着，全遮挡住。

姿势拘谨的僵硬，整个人小刺猬炸刺一般。

贺遇琛喉咙里闷出一声笑。

偏偏被梁母听到，不由探头看他。

贺遇琛一贯不爱笑，即使上面领导组下来的官方接待，他态度敬重，笑纹却淡。

遑论笑出声，梁母瞧他面容平静，八风不动，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嗔怪他。

“你沈伯父说得对吗？你喜欢事业强一点？怎么不早说。”

“不喜欢。”他否定的毫不迟疑。“我事业心强，是想保护家庭，跟择偶类型没有关系。”

梁家家大业大，就算没有贺遇琛这几年飞速扩张，也用不着“保护”这样的形容。

全场不解目光聚集过来，包括一直没出声的梁父。

慕云茵手心，后背，额头一茬茬冒冷汗，架着的手臂情不自禁哆嗦。

贺遇琛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旁人目光越专注在他身上，他越压着她紧贴。

从侧面看，慕云茵右侧肩膀已经贴上他胸膛。

肉眼可见的，梁母这次察觉了，皱紧眉头，张嘴要斥责她。

“那梁副董喜欢什么样的？”沈黎川再次抛出话题，引走众人注意力，“二十二，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年岁跟你不相配。二十五，六岁的刚好，我有几个北方学姐，家里不差，介绍给梁副董认识认识？”

梁母经沈父那一点拨，觉得沈黎川说得在理，“二十二确实岁数小，不稳重，不懂得体贴人，慕云茵今年就这个岁数，实在叛逆。”

二十二岁，慕云茵……

慕朝宸心头一动，不住地打量慕云茵。

目光不狠毒，不像找碴儿，直勾勾地审视，比以往更叫慕云茵警惕。

她实在忍不了，借着慕朝宸角度太偏移，重新双臂环在小腹，右手伸在左肘下，狠推贺遇琛手。

“二十二挺好。”贺遇琛眼底带笑，手指分开她手指夹住，十指相扣似的，掌心贴着她柔软的掌心。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哑着嗓子，“不稳重是年轻有活力，不懂体贴可以调教。”

叛逆……他在嘴里含了含，最终压进喉咙。

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很正常。

梁母没感觉到不对，只有沈黎川和慕朝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