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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殿下。”苏汐低声道谢。

说到底魏攸还是个好人。

他大可以强扣下自己不让她回大庸，可是他没有，力排众议的送她来了边境。

“你当初在战场救过我一命。”魏攸道，“这是我应当还你的。”

其实魏攸早就不知道救过她多少次了，要还早就还的一干二净，倒是苏汐欠了他。

可是苏汐没有多说，只是深深躬下身。

“此一别，再见为敌。”苏汐声如游丝，“殿下珍重。”

第六十六章

魏攸没有说话，他怕自己开口便是挽留。

谁都知道，说了这声再见，怕是终身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于是他翻身上了马，在沉默中挥鞭而去。

苏汐也没有留恋，她背着行李，摇晃着朝大庸地界走去。

她身为大庸的子民，应当回来尽自己的能力。

而她也最是了解离国军马的将领，她没有理由不回来。

快要靠近军营时，苏汐在林子里换上了男装，也在脸上抹了些土。

虽然病弱了些，但她当过几年男子，倒是熟能生巧。

而且现在西北军营正缺人，苏汐几乎毫不费力就混进了后勤当炊事小厮。

进了营苏汐才知晓现在情况有多么糟糕。

打饭时，有士兵抱怨道：“那离国太子也不知通了哪门子神通，每每都能未卜先知。”

苏汐沉默着，魏攸了解她，同样，她也了解魏攸。

三天后，杨胜还在绞尽脑汁想新的阵法。

忽然帘帐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个细瘦如柴的火头军端着饭食进来。

杨胜粗声粗气道：“吃吃吃，国都要没了，还吃什么吃！”

“小人有一计可献。”那伙兵道，“杨将军赏脸看看。”

那声音细如蚊蝇，杨胜只觉得这人在取笑他，正要揍他一顿，却见那人眼睛明亮，莫名充满了自信，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杨胜转而熄了气，闷闷的道：“说不出来，你就等死吧！”

苏汐放下托盘，笑了笑：“那叨扰将军了。”

大庸胜了。

这是一个月来，大庸第一次打了胜仗，出谋划策的杨将军领了头功。

大庸军营篝火交错，全军庆祝。

“杨卿如何突然看穿了离国的用兵之计？”盛渊慕坐在上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杨胜眼前闪过一张灰扑扑的脸，和那再三的叮嘱。

拱手道：“大军连败，末将寝食难安，日思夜想下终于顿悟，想出此法。”

闻言，盛渊慕默默喝了一口酒，回了句“赏”，便不说话了。

杨胜说得以少胜多，以长枪破铁骑的方法，他曾经和苏汐彻夜长谈时，提过一嘴。

只不过，杨胜将其完善了许多。

难得胜仗，将士们的欢声阵阵入耳，却丝毫没有感染到盛渊慕。

他将目光远眺，一道佝偻着的瘦小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盛渊慕眉头一皱，却是喊过来百户长：“那是谁？”

百户长视线在人群穿梭着，好不容易找到枯枝似的苏汐，回道：“那是火头军，叫，叫什么李念清。”

盛渊慕晃了神，那忙活乱窜的身影着实太细了，弯个腰就能把自己掰折。

可就是这么怪异难看的背影，却叫他恍惚的想起了另一个人来。

他看了半晌，正想要开口将那人唤来，却被喝醉了的杨胜打断了意图。

“陛下，庆祝咱们胜仗，喝一个！”

盛渊慕无法，只好举杯同饮。

这场庆功宴喝到了月上中空，个个烂醉如泥，若此时离国来犯估计得全军覆灭。

苏汐收拾完自己那份活，眼前晕得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右脚尖踢着左脚跟，抓瞎式的往自己的帐子摸着。

她现在急需要休息，耳鸣使她的大脑肿胀，恨不得立即裂开。

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营帐，苏汐估摸着到了，正要钻进帐子时。

忽然，身后猛地有人抱住了她的腰，灼热的气息喷在后颈让苏汐登时一片清明。

盛渊慕的声音在耳畔乍响：“阿汐，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六十七章

这一声恍若黑夜中的闪电，惊得苏汐头皮发麻。

可她也很快就发现，盛渊慕只是喝醉了，眼里一片迷离。

她忍下战栗，扛起人朝他的帐子走去。

将盛渊慕扔到床上，苏汐也没了力气，登时瘫软在了地上。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堪堪恢复些了力气。

苏汐坐起身子，打量起塌上的男人来。

盛渊慕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着，脸上已经没了什么肉，轮廓更显凌厉。

桌案上摆着边境图，还有奏章，他要一边处理国事，还要想着战事。

忽然，盛渊慕眉心皱得更深了。

手指轻颤着，似乎梦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他在嘶吼，在挣扎。

可是其实他表露出来的，只是从唇缝间泄出的丝丝气息。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汐心里说不上来的又酸又涩，酸意直冲鼻尖，叫她险些落泪。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凝视着盛渊慕ʄɛɨ。

直到过了丑时，才踉跄着，小心翼翼的离开，她要开始去干活了。

离国那一仗败得重，苏汐知道魏攸怕她，所以上一战动了根本，也伤了根本。

但兵法讲究乘胜追击，通俗点就叫，趁他病要他命。

苏汐想了两个晚上，才想出了一个法子——瓮中捉鳖的好法子。

她憋着一口气走到了杨胜的营帐。

即使擦了土，苏汐青灰的脸色依然挡不住。

杨胜皱着眉：“全胜也不急这一时，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但苏汐只是摇了摇头，全胜虽然不急，可是她的日子却不多了。

她拿起笔来，颤颤巍巍的跟杨胜讲解她的计划。

那道刺目狰狞的疤搅得她写不好字，但是所幸杨胜是个聪明人，不用怎么细说，他就能够领悟到苏汐的意思。

等到苏汐话落，杨胜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气。

“这个方法又险又狠，那敌军当真会上当？”杨胜沉声问道。

苏汐的手腕又气无力的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粮草没了，他们只能背水一战。”

长时间的讲解让她有些乏累，她歇了一会，才接着道。

“虽然烧毁粮草的小队会要牺牲，但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杨胜沉吟了许久，久到苏汐都快要忍不住眩晕，才开口。

“你是个好苗子，为何不让我回禀陛下，你不想要赏赐，加封进爵吗？”

听他提及盛渊慕，苏汐登时不晕了。

“我一个病秧子，要什么封地爵位，只不过想要为大庸尽点力罢了。”她死死的抓着杨胜的胳膊，“还请将军，千万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扣在手臂上的手指细如鹰爪，因为瘦弱，所以她脸上的眼睛出奇的大。

那深深的惊恐从眼里透出来，明明很可怖，但杨胜不知为何，却看出了凄凉。

他点了点头：“我不会食言。”

得到了心安的答案，苏汐悬在嗓子里的心才归位原位。

她今生必是和盛渊慕不能再相见的，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

再见也只是徒增伤痛，倒还不如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苏汐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头脑中的嗡鸣声最近越来越响，导致她愈发睡不好觉。

待身体平复好，苏汐撑起了身子。

她刚刚站起，胸间便一阵翻涌，不等她反应，一道鲜血便猛地喷了出来！

苏汐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却是躺在了软塌上。

杨胜坐在塌边，表情凝重，他问道：“你是女子？”

第六十八章

苏汐沉默了片刻，接着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床上。

“还请将军替我保密！”

杨胜眼神复杂的望着床上这个折叠着的身子。

那么小，小得只要块石头就能轻而易举的压死她。

可她如今迸发出来的意志与坚定，却比泰山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