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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向世界宣告他的幸福，毫不在意地将尖刀刺向她的心脏。

看着沈栀晓颤抖的身体和逐渐发白的面色，顾言川的喉结滚动。

他脑子里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褪去，只剩下满心复杂，和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触碰沈栀晓。

“沈栀晓，你……”

“妈妈！”

两道声音又一次同时响起。

沈栀晓终于从满是痛苦的回忆里脱身出来，她回头看去。

身后，沈峤一身家居装，紧绷的小脸上满是惊慌。

第16章

再如何是一个天才儿童，沈峤到底也才四岁。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吼声，将屋内的他吓到了，所以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沈栀晓闭上眼睛，将上涌的热意逼进泪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一步，满脸厌恶地躲开顾言川的触碰，然后转过身抱住了沈峤，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沈栀晓扯着嘴角笑了笑，柔声哄道：“怎么了？别怕，妈妈没事。”

沈峤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小小的身体有些颤抖。

但他确定了沈栀晓的安危后，主动后退了两步，从沈栀晓的怀里退了出来。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顾言川。

两张相似的脸，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在门口静静对视着。

顾言川突然感受到了亲情的微妙之处。

幼年时，他的父母去世，他的脑海中，甚至连那两张脸都模糊了。

而从小陪伴他的爷爷，也在不久前离开了他。

如今，和他血脉相承的人，竟然也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

他幽深的黑眸中，情绪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蹲下来，和沈峤平视。

沈栀晓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她不会阻止沈峤和他接触，因为她足够自信，沈峤和她心灵相通。

“你叫，沈峤？”顾言川轻声问。

沈峤的小脸紧绷，他看顾言川的眼神充满敌意和警惕，但面对顾言川的问题，他还是很礼貌的点了点头。

顾言川的心绪十分复杂，他定定地注视了沈峤许久，准备再说话时，沈峤打断了他，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你是我的爸爸。”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就像是随口说出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可是顾言川的身体却僵住了。

“爸爸”两个字出口，他竟然觉得恍惚。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膛涌动，但他的面上却十分平静。

许久，他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峤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稚嫩的小脸始终紧绷着，一只手拉着沈栀晓，面对顾言川时，没有丝毫欣喜或喜悦的情绪。

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而不是父亲。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我不认识你，我有妈妈就够了，你让妈妈生气，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叫你爸爸。”

说罢，沈峤不管顾言川的反应，拉着沈栀晓就要往屋里走。

沈栀晓没有动，她将沈峤哄进了房间：“小峤，妈妈和他还有些事情要说，你先回房间。”

沈峤看了一眼顾言川，这才缓缓点头，松开沈栀晓的手走进房间。

沈栀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顾言川。

顾言川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她，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但沈栀晓不想听，她平静道。

“顾言川，你不用提起五年前，也不用提起离婚协议书，我沈栀晓这辈子最后悔，也最恶心的事情，就是当初嫁给了你。”

沈栀晓睁开眼睛。

眼前这张，曾经看一眼都会让她小鹿乱撞的脸，如今她再看，仍旧会有波澜壮阔的情绪。

但是如今，只剩恨意。

她走进房间，找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和签字笔。

在顾言川的面前，她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地签下了“沈栀晓”这三个大字。

她将笔和协议书都甩在顾言川的面前，笑了。

“沈栀晓这三个字我写过很多次，只有这一次是真正让我觉得痛快的。”

“我本来想拖到你死后，带着儿子用这一纸协议继承你的遗产，可是直到今天见到你我才发现，原来你没变，你和五年前一样让我觉得恶心，恶心到，只要我一想到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就想吐的程度，所以我成全你了，你和岁瑶现在可以结婚了，祝你们渣男贱女，百年好合。”

沈栀晓转头关门。

就在门板即将合上时，她的手突然顿住了。

她抬头，对上顾言川的眼睛，淡声道：“顾言川，爱过你这件事，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让我觉得像吃了屎一样的恶心。”

第17章

大门在顾言川的眼前重重关上。

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响，仿佛敲在了他的心头，让他为之一颤。

看着紧闭的门，顾言川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离婚协议。

这份协议是五年前顾言川亲自拟定的，如今，沈栀晓复刻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区别在于，那份协议上顾言川签上了他的名字。

而这一份，只有沈栀晓孤零零地落款。

顾言川紧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页，心情却难以描述，十分复杂。

这份离婚协议，他等了整整六年。

从何沈栀晓拿下结婚证时，他就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后来沈栀晓离开了，他起初不相信。

他得到消息时，起初心中只有烦躁和一股莫名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没有被他察觉到的恐慌。

但很快，他只当做这又是沈栀晓的手段。

她会再爷爷面前以退为进，然后故意借着爷爷的地盘给他下药，强行爬床。

他知道的，她离不开他，她很会以退为进。

他以为她迟早会再回到京市，然后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在tຊ他的面前低声下气的乞求原谅。

所以，他在短暂的烦躁后，只有满心愤怒。

他想，他这一次绝不会轻易妥协，哪怕是爷爷阻拦，他也一定要和沈栀晓离婚！

可是他一直等，等到沈母去世的消息传来，等到爷爷去世，等到整整五年过去。

他从一开始的自负，变得逐渐沉寂。

他不再探寻沈栀晓的踪迹，他不想找她了。

她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曾经的愿望，这样也很好。

可是偏偏，他做好了她永远不会回来的准备时，她偏偏又回来了。

还带着，一个人和他，和她血脉相承的孩子……

顾言川的心绪流转。

如今，他看着空白的签名栏，不知为何，他竟然回忆不起来，五年前他签下这份文件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几乎可以说是最梦寐以求的离婚协议，他终于拿到了，他终于可以和沈栀晓离婚，终于可以给岁瑶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然而，笔尖点在签名栏上，却只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墨迹。

他竟然不想签下他的名字，而理由，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顾言川收回手，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

门内，有他最后一个亲人。

或许这就是他不肯签下离婚协议的理由。

顾言川这样说服了自己，于是转身离去。

而他和沈栀晓都不知道，沈栀晓的强势回归，在顾氏集团董事会的那一幕，在他们的圈子里，掀起了何等风波……

……

在京市安顿好之后，沈栀晓便在韩溪的强烈要求下，带着沈峤去了韩家。

车辆缓缓停在韩家别墅外，沈栀晓望着不远处的建筑，不知为何，竟有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韩家，是她母亲的娘家，而韩溪，则是她的小表妹。

多年以前，沈母不顾家里人的强烈反对，嫁给了没钱没势的沈父，于是家里便和她彻底断绝了来往。

为了让沈父得到家人的肯定，沈母用自己最后的积蓄支持沈父创业，还骗了沈父，告诉他这是家里人资助给他们的启动资金。

沈父的确有一些经商天赋，靠着这笔钱成功创业。

那段时间，沈父沈母的确有一段甜蜜的时光。

可后来，沈父无意间得知，沈母早已经和韩家断绝了关系，已经许久没有来往了。

于是，他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偷腥生活。

沈母自觉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从未向韩家求助，也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未曾离婚。

因此，韩家二十多年都不曾知道，原来沈母过着这样的生活。

直到沈母去世后，韩家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联系上了国外的沈栀晓。

也因此，沈峤才得以出生。

第18章

国外的几年，沈栀晓与韩溪来往还算密切。

二人同龄，性格也合得来，所以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韩家其他的长辈，也曾在视频里见过面。

可现在是这五年来第一次上门拜访。

不知是因为多年缺失的亲情，还是对面对面交流的胆怯，让沈栀晓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一道高呼从远处传来：“晓晓姐！”

韩溪的身影由远及近，她小跑着停在沈栀晓的车外，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沈栀晓缓缓降下窗户，才刚刚扬起一个笑脸，韩溪已经笑嘻嘻地开口了。

“你可算来了，我爸妈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