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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摸向他的下巴：“还从没见过你留胡子的样子。”

萧定非放慢了语调，嘴角带着笑意：“是不是还挺帅的。”

“臭美。”沈芷衣抽回手指，又把视线挪到了别处。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后，她缓缓开了口：“我还有几天？”

萧定非一怔，心口的剧痛感猛地扎向他。

他咽下喉间苦涩：“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没关系。”沈芷衣语气格外的平静，“我可以承受的住。”

萧定非眉眼一片悲凉，他调整了呼吸轻声说：“就在……这个月底。”

这句话，萧定非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月底……也够了。”沈芷衣看向远处，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眼底，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

沈芷衣脱离危险后，转回了普通病房。

她在病房又躺了好几天，期间一直昏昏沉沉。

睡的多，醒的少。

每天徐妈，孟磊还有小芙都会过来看她，但总说不了几句沈芷衣又昏睡了过去。

夜里。

沈芷衣倒是没有再继续睡着，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窗外传来嘈杂的响动，她被吸引视线往外面看：“外面是什么声音？”

萧定非走到窗外，只见沙滩上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他们升起了火堆，点着火把，在跳着舞庆祝什么。

他转头看向沈芷衣：“好像是岛上的庆典，之前有听他们提起过。”

沈芷衣看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景色，听着欢声笑语传来不由得心生向往。

这时，小芙和孟磊走了进来。

沈芷衣看了过去，只见两人都穿着印着图纹的当地服饰。

孟磊走了过来，轻声对她说：“今天是岛上的火把节，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可以吗？”沈芷衣眼底瞬间闪烁着光芒。

萧定非有些顾虑：“可她的身体……”

孟磊回答：“我问过医生，说是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可以。”

听到他的话，又看着满脸期待的沈芷衣，萧定非咬紧着牙关还是点了头。

四人来到了外面，很快便融入了进去。

沈芷衣看着人群里的孟磊和小芙，自己虽不能起身，但也能感受到那份炽灼的热情。

她抬眸看向萧定非：“我想去海边看看。”

“好。”萧定非推着她离开人群，走到了不远处的沙滩上。

晚上的海风吹来，萧定非蹲下身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沈芷衣看向他，声音轻轻：“定非，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萧定非动作一僵，沈芷衣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他的名字。

他鼻尖有些酸涩，但还是尽力压制：“芷衣，你嫁给我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

沈芷衣坚定的语气传来：“嫁给你，我从未后悔。”

萧定非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千言万语中，他竟然挑不出一句来回应她。

两人对视了许久，萧定非眼神一阵动容。

他起身，一手端住沈芷衣的脸，一手揽着她的腰。

海边烟花下，他在她的唇上，落下温柔缱绻的一吻。

第43章

刹那烟花，转瞬即逝。

它于黑暗中绽放，又于黑暗中消亡。

那耀眼的光芒，虽不如浩渺星光般永世长存，但那一瞬间的绚丽，照亮了夜空，照亮了人间，照亮了所有的美好。

第二天清晨。

病房内，沈芷衣在萧定非的怀中醒来。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把桌上的红色书本吹得呼呼作响。

萧定非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被吵醒动了动，他轻声下了床准备去关窗户。

他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会，只见天阴沉沉的，海面也出奇的平静。

他关好窗户，又坐到床边伸出手抚摸着沈芷衣的脸颊。

沈芷衣的眼睫微微抖动，她睁开双眼正看到对自己笑的一脸宠溺地萧定非。

“怎么不多睡会？”

萧定非怕寒风冻到她，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沈芷衣因为插着氧管导致身体有些难以挪动，她只能侧过头去看萧定非。

“不想浪费时间在睡觉上。”她浅浅一笑，“想再多看看你。”

尽管病痛已经让沈芷衣面色苍白，但她仍旧努力的稳住情绪。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是从前那个爱笑，坚韧的沈芷衣。

咚咚咚的几声，门被扣开，孟磊和小芙带着王妈走了进来。

小芙坐到床边，看着沈芷衣眼里带着喜悦：“渡口的渔民伯伯说，今天可能会下雪哦。”

“真的吗？”

沈芷衣艰难的在几人帮助下坐直在床上，脸上也写满了激动。

孟磊走上前看向她回答：“我看了天气预报也说今天会有下雪的概率，不过……”

“天气预报向来不准。”

他知道渡口的渔民靠天吃饭，所以他们对下雨下雪尤为敏感。

虽然他们说的话从没有出错，但孟磊还是怕沈芷衣失望。

“没关系。”沈芷衣开口，“我可以等。”

在海边看雪，她一直都想亲眼见证，这也是她最后的心愿。

几人见她这么期待，也不想再扫她的兴。

一番整理后，沈芷衣被萧定非抱到轮椅上，几人跟在身后把她推出了门。

……

海边。

小芙，孟磊还有徐妈一起坐在木椅上看着不远处的萧定非和沈芷衣。

抬眸看天的小芙有些担忧：“不会不下吧。”

“再等等吧，一定会下的。”一旁的徐妈倒是开了口，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海边的两人。

孟磊也点头附议：“我也相信她会等到的。”

海边的沈芷衣坐在轮椅上，萧定非站在一旁陪着她静静等待。

天还是阴阴的，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看起来，不像是下雪倒像是要下雨。

沈芷衣的身体也由刚才的沉重逐渐变得轻盈，连疼痛都减少了许多。

舒了口气后，沈芷衣抬眸看向海面，她知道这是没多少时间了……

“这场雪，还会下吗？”

沈芷衣的声音传来，萧定非蹲下身看向她轻声说：“会的。”

她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声音微弱：“你还记不记得婚礼上我们曾对彼此说的誓言。”

“朝暮与年岁并往，爱意与白头共存。”

“可白头和白雪。”沈芷衣有些哽咽，“我都等不到了……”

她侧眸看向他，“我好想知道，它落下来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真的会和海水融到一起，是不是所有的事物都会变得一片雪白。”

萧定非眼眶微红，说话都有些艰难：“我们一起等，一定可以等到的。”

“你替我……看一看吧。”

说完，坐在轮椅上的沈芷衣呼吸忽起忽落。

她的双眼凹陷下去，面色开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死灰色。

放在萧定非脸上的手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沈芷衣感觉到意识渐渐消散。

看着面前流泪的身影也模糊起来后，她用力扯出最后一个微笑，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

天还是阴的。

昏暗的空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将沈芷衣送到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到达的明天，

萧定非将头埋进了她的身体，双腿几乎跪在了沙滩上。

海风还在肆虐的吹着，只剩下他呜咽的抽泣声。

第44章

病床内。

沈芷衣静静的躺在床上。

萧定非走了进来，俯身亲在她的额头上。

孟磊，小芙还有徐妈走了进来，孟磊看向萧定非：“我们该出发了。”

萧定非用手把沈芷衣的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轻声说：“我背你过去。”

随后，他在几人的帮助下，将沈芷衣放到他的后背。

萧定非一生只背过沈芷衣三次。

一次婚礼，一次日出，一次火化。

火化室内，几人站成一排，看着沈芷衣被推进机器内。

小芙再也忍受不住，趴到孟磊的肩上痛哭起来。

徐妈眼睛也是湿润的，唯独萧定非伫立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直至沈芷衣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火化时间很短暂，一个雪白的骨灰盒放到了萧定非手中。

徐妈也回了萧家，临走前她跟萧定非说：“有空就带夫人回来看看，家里永远像以前一样干干净净，也永远有一碗热饭。”

萧定非点点头又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身后的孟磊走了上来。

他拍了拍萧定非的肩：“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定非沉默了一瞬，抬眸看向他：“我想留在这，替她看完那场雪。”

说完，他告别孟磊和小芙，抱着骨灰盒独自回了病房。

萧定非住进了沈芷衣的病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等待。

不准的天气预报，渔民的话也没有成真。

他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

清晨。

桌上的书还在风的作用下不停翻着，慢慢的停在了最后一页。

萧定非拿起书才发现了里面夹着一封信。

上面的字弯弯扭扭，但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芷衣的笔迹。

启信安：

定非，我不知道此刻你看到这封信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是我都祝你安好。

写下这封信时，我已经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可尽管我装的再坦然，我还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小芙，孟磊还有徐妈，甚至岛上的所有人，我都舍不得。

你不要难过，我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那里没有病痛，只有无尽的幸福，所以不要担心我。

遇见你之前，我曾不止一次设想过，能让我托付终身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发现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海誓山盟。

爱情是每一件小事，就是把对方时时刻刻放在心里。

虽然期间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我却很庆幸。

我们相遇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最爱的人注定会到身边。

我想起那天我被关在冰冷的房间里，心里已经绝望，可下一秒关紧的门却被打开。

我以为是光救赎了我，但在光的深处我看到了你。

定非，在我有限的人生里，和你的相逢我很高兴。

如果有来世，我们再早一点遇见吧。

凌晨两点三十分，爱你的芷衣写。

……

整篇看完，萧定非早已经泣不成声。

他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