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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是一人作画，一人题词，别人总说，那时候的作品才称得上完整。

　　“爸。”

　　他没有从纸上抬头，墨洇成一团。

　　这个屋子他总不让人进，黎由也从未来过。

　　他像是忘了刚刚楼下的事情，整个人又回到事故之后她见到的那个样子。

　　“这字不好。”

　　废纸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他常说，写坏了的字是它的灵魂过于不羁，当然要好好对待。

　　黎由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这屋里的陈设二十年如一日，味道也是。

　　小时候她遇上事会来家里哭，当时她站在门外疯狂发泄，但他全身心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不管她，也不听她的。

　　只有在她骂到雅茹的时候才会重重把东西砸在门上，让人带她离开。

　　“您真没良心。”她知道他不会听，自顾自骂着，“记得雅茹，偏不记得我。”

　　他手下矫健有力，落笔生风。

　　她换了个坐姿。

　　“也不管我，让我过得像个孤儿，还好爷本事大，活下来了，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说到这她想起晴天，想起她跟奶奶告别时伏在地上的小小的身影。

　　想起何安，想起他在山上如何潇洒的跟她说自己是孤儿。

　　又想起离开前在机场外，落在她脸上的那滴泪。

106

　　小城里下了场秋雨，气温骤降。

　　食堂里新上了砂锅饺子，连杰早早的去排队，等何安和老杨收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好了。

　　“安哥！老杨！快快快！”

　　他一个个端过来放着，烫得龇牙咧嘴。

　　“真香！闻着就香！咱这可是头一锅的！”

　　何安搓搓筷子，三个人吃得头都不带抬。

　　“小安，今天去车场么？”

　　“不去。”他在手机上回了刘力的消息，“晚上有事，连杰陪你去。”

　　连杰吃得大汗淋漓，舌头都烫麻了。

　　“行，行，我去哩！”

　　“连杰上次跑的那圈练习赛你可不知道有多逗人，那车比人都慢！”

　　“哎呀我那是…我那是新手，害怕哩么。”

　　何安笑笑。

　　“他能骑上去都算牛逼了。”

　　现在车场让刘力管着，比之前干净不少，短短几天，甚至比他在的时候还要有秩序。

　　因为这个老杨一个人也不怵了，何安不在的时候就让连杰陪着。

　　今天跟刘力约好了谈事，他没时间去。

　　下了班，等到夜深了，何安才骑着摩托到会所。

　　楼下的人照例把他车藏了起来，这段时间一向如此，为了不引人怀疑。

　　刘力最近新进了批果茶，一泡满屋子都是果香，清新扑鼻，赶走了压在屋里的潮湿雨汽。

　　何安上了二楼，这上面的那只鹦鹉被送走了，说是太吵。

　　走廊尽头的门开着，里面昏黄的灯洒在楼道上。

　　“安哥吧？”

　　他走过去进了屋子。

　　“说，又碰上什么麻烦了？”

　　刘力穿着长袍，配上那颗头还真跟僧人一样。

　　“小麻烦。”他倒了杯茶，“有个事得问下您的意见。”

　　“说。”

　　“之前来打听黎小姐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但是他们手里好像有东西，我是给人再扣下呢，还是……”

　　何安叠着双腿，点了根烟。

　　“你扣人干嘛？雨天路滑，总有些意外，东西丢了坏了砸烂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刘力点点头。

　　“明白。”

　　“还有呢？”

　　他抖抖袖口。

　　“上次您给我的那个袋子，我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何安挑起眉。

　　“这么快？”

　　“夜长梦多嘛。”

　　“厉害，他找你了么？”

　　“还没有，估计快了。”

　　话音刚落，何安的手机响了。

　　他抬起屏幕给刘力看，是全老板。

　　刘力把门窗关好，示意他接。

　　“喂。”

　　“你在哪？”

　　“有事？”

　　“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坐坐。”

　　“没空。”

　　“我遇到点急事。”

　　“您可能忘了，我现在就是个送货的。”

　　全老板静了一瞬。

　　“小安，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找你，我只是想知道，这次……是不是你？”

　　何安垂下眼皮。

　　“我什么？”

　　“……没什么，黎小姐回去了？”

　　“嗯。”他有点不耐烦，“找我就是拉家常？”

　　“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全老板这话问得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多亲近。”

　　电话挂断，刘力微眯着眼。

　　“他是发现什么了？”

　　“不会，他只是怕是我做的。”何安勾勾嘴角，“他知道一旦是我，就会不给他留余地。”

107

　　刘力捏着佛珠，能让全老板都介怀的人，自己还真是胆子大敢找他合作。

　　不过也没事，胆大才能吃得下。

　　何安又点了根烟。

　　“别急，他身边没人，总会找到你的。”

　　刘力并不着急。

　　这袋子里就剩个结尾，现在只等全老板解决不了这事儿来找他，然后他顺理成章的拿到最关键的身份，就没什么问题了。

　　一根烟燃完，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何安站起身。

　　“走了。”

　　“安哥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第二个袋子？”

　　“等这事儿结束。”

　　刘力面露难色。

　　“是不是有点拖沓了？”

　　何安拍拍他肩膀。

　　“年轻人，沉住气。”

　　刘力和全老板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孤儿院的新院子也步入正轨，昨天何安过去的时候工人已经把上次暴雨毁掉的重新弄好了。

　　他突然空出来很多时间，就在烦闷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去车场跟他们跑几圈，也算种消磨。

　　何安回到胡同，吃饭，洗澡。

　　出来的时候看到香薰机亮红灯，该换补充液了。

　　他找出之前存的，选了个味道放进去。

　　那晚黎由说过之后他买了新的，到了之后都全堆在这儿。

　　她走后，他没再去过新房子那边。

　　安鑫偶尔去车场，有时候太晚回不去村里就在那住下，倒也没空着。

　　他靠着床头玩手机，点进微博。

　　这两天关于黎由的热度都下去了，除了编故事的人还在揪着她家那点陈年烂谷子的事，说得好像亲眼见到过。

　　他点开前几天收藏的微博。

　　那条里全是黎由的身影，有回去那天带着一群彪形大汉堵车的，也有早晨出门时罩着外套抽烟的。

　　他知道这些都说明了有人一直在蹲她，于是他一边担心隔天看到新鲜照片，又担心看不到。

　　烟灰积在指间，不小心抖在被子上。

　　何安拍到床下，关了手机。

　　觉睡得不踏实。

　　窗外一直都有野猫野狗跳来跳去，踩得落叶碎了又碎，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

　　反正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完去厂里。

　　他给连杰留了消息，然后一个人骑车在街上溜达。

　　这个点儿有学生吃完早饭打闹着去上学，他选了段人少的街。

　　到某条路上的时候，何安停下回消息，没熄火，楼上有人开了窗子破口大骂。

　　“有病吧！才几点！赶着奔丧啊这么早出来炸街！”

　　他抬头看不到人，窗子口黑洞洞的。

　　“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