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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你下去吧。”

薛子胥淡淡开口，直视着怒气冲冲的卫苍梧。

“薛子胥，是你逼死了凝烟，是你！”

从来克己守礼敬他一句“薛兄”的卫苍梧如今将刀尖架向薛子胥的颈侧，语气森然。

那日澜玉醒来后，细细对他控诉薛子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如何对待凤凝烟的，是薛子胥一手将凤凝烟逼进了绝路。

卫苍梧说过会护凤凝烟一生，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空。

“卫将军，你擅闯民宅，持刀胁迫朝廷命官，随便哪一样，我都可以告你一个死tຊ罪！”

卫苍梧对此仿若未闻。

“你这些年对凝烟做过的事把她一步步逼至绝路，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给你一个解释？”

夜风凉薄，片刻默然后，薛子胥的声音幽幽响起。

“卫苍梧，凝烟的死，你我都有份。”

第14章

卫苍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摇头。

薛子胥淡漠无波的脸上没有因刀剑逼身而有一丝惊慌，说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你不如顺便去问问你的澜玉，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卫苍梧神情空白了一瞬：“澜玉她不可能……”

见他到此还在为澜玉辩解，薛子胥心底压抑的烦恨终于一涌而出。

“我是对不起凝烟，但澜玉就当真清白了吗？那些事根本一查便知！”

“你这辈子就为了个澜玉活着，是非不问黑白不分，可知自己从未看清过她的真面目？”

薛子胥话尽于此，却如惊雷炸响在卫苍梧心头。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澜玉几日，早已被她说得动摇。

“她的用意你难道当真看不透吗？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薛子胥的目光冷冽如刀，步步逼近，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

卫苍梧心下大骇，连忙收刀，薛子胥的话却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卫苍梧心间，他不敢深想其中是否真的会有澜玉的手笔。

“我一定会一笔一笔查清楚，若你所说不假，我……”

素来杀伐果断的卫苍梧，此刻却再也说不下一句完整的话来，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逃也似的离开了。

薛子胥独自站在原地，脖颈的伤口不深但鲜血依然浸透了一片衣襟。

他深深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了凤凝烟那双因为忍痛而拧紧的秀眉。

“原来当初，你有这么疼……”

“大人，你受伤了？”

婢女一声惊呼拉回了薛子胥飘远的思绪，她刚想为薛子胥处理伤势，却被他抬手拦下。

“不必，痛才好，痛才能清醒。”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存放冰棺的冰室，这里刺骨寒冷，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薛子胥满目眷恋地看向棺中人，低声自语。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却在这些事上如此糊涂，难怪你会对我如此失望。”

他想着，大概是从卫苍梧和谢言与凤凝烟重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迷局。

“你这么好，身边总有许多人为你挂怀，我只是比他们早些遇见了你。”

彼时的薛子胥还没有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卫苍梧和谢言对凤凝烟越关怀，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发深重。

最后是老太师澜南衣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多有提拔指点，他才能顺利施展，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薛子胥。

澜玉是老太师的嫡女，弥留之际托付给了薛子胥照顾，他也确实曾对少时的澜玉付出真情，而今却成了他莫大的悔恨。

“是我无能，凝烟，是我一再错信至你于不顾，都是我的错……”

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薛子胥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澜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澜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薛子胥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澜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凤凝烟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凝烟，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第15章

那日从薛府离开后的卫苍梧再没有找过薛子胥，只是在某日向陛下自请戍守边关，永不归京。

薛子胥心如明镜，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上朝，他终日俯首于堆满繁重事务的桌案前，往来于宫中府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忘记凤凝烟已死的事实。

如此反复他也最终因劳累过度而病倒，薛子胥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让人侍候。

意识混沌中却依稀看到了凤凝烟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伸出手，然而看见的却是凤凝烟那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眸。

“薛子胥，澜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只一句就让薛子胥潸然落下泪来，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当初狠心将凤凝烟抛下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错了，凝烟。”

凤凝烟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别人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薛子胥心猛地被揪紧，急道：“我信你，凝烟，我什么都信你。”

凤凝烟却蓦地笑开了，她甩开薛子胥的手，厉声道。

“但凡你有一次相信过我，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薛子胥看着凤凝烟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始终与凝烟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是的！凝烟！”

薛子胥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凤凝烟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薛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凝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凤凝烟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澜小姐在外求见。”

薛子胥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澜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薛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薛子胥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薛府门外。

澜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薛子胥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薛子胥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薛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澜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薛子胥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澜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澜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第16章

澜玉猛然僵住了，薛子胥刚对澜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薛子胥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澜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薛子胥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澜氏多次构陷凝烟，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薛子胥将衣摆从澜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薛子胥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澜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薛子胥。

“苍梧为了凤凝烟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凤凝烟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凤凝烟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薛子胥也要因为凤凝烟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薛子胥，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