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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觉得稀奇，悄无声息走到戴采佳 身后，这才看见她不知道从哪翻出了小截铅笔，正认真在旧报纸上写字，只字一个个都歪七扭八的。

看了一会儿，殷运晟忍不住纠正：“写字笔顺错了。”

戴采佳 被吓了一跳，脸顿时红了，就要把纸本藏起来。

“看好，是这样写。”

殷运晟却从她手里抽过铅笔，一笔一划写给她看。

没想到殷运晟会教自己，戴采佳 愣住了。

半晌，她才磕磕绊绊地点头：“知、知道了，谢谢。”

殷运晟看她又写了一遍，才转身上炕睡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殷运晟早出晚归。

戴采佳 知道他是在找货源，解决货源后，他就会直接去深市了。

很快，两人应该就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天。

殷运晟回来得早，见他闲着，戴采佳 才鼓起勇气上前：“运晟，这个方程式的解法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听她口中说出‘方程式’这个词来。

殷运晟又一次惊住了，上次她才字都不识几个，现在居然就知道方程式了！

这可不是初学者能问的问题。

殷运晟看完题目，认真将解法跟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戴采佳 一口惊喜应下，顺便还举一反三解出了其他几道题：“这题答案是3，这题是7，是这样吧？”

殷运晟诧异点头，这时他还只是觉得戴采佳 在数学这门课上比她其他课灵光多了。

殷运晟送了戴采佳 崭新的文具包，里面是一支仙鹤牌铅笔、一块橡皮、以及“学雷锋”拼音本和算数本。

“以后就用这个吧，比旧报纸好。”

戴采佳 怔然接过道谢，心口却莫名酸苦得难受。

前世，殷运晟从没有主动给她东西过。

原来只要她不奢求他爱人的位置，他们也能如此和谐相处……

半个月后。

戴采佳 厂子跟前世一样宣布倒闭。

回到周家，提起这件事，周家人不当回事。

周母更是说：“那你就安心在家待着，让我们周家多个大胖小子！”

闻言，殷运晟沉下脸直接回屋。

周母叫不住儿子，只好拉着戴采佳 ，给她塞了两张《庐山恋》电影重映票。

“明天晚上，你们两个记得去看。”

在周母蕴含深意的笑里中，戴采佳 捏着电影票跟上殷运晟。

看着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殷运晟，她斟酌开口：“妈刚刚说的话你别在意，我也不会当真的。”

但殷运晟只是随意‘嗯’了一声，神色也冷淡得很。

见状，戴采佳 心情莫名低落不已。

回到屋里。

殷运晟直接就上炕翻过身去：“睡了。”

“……好。”

戴采佳 心绪复杂，捏在手心里的电影票就怎么都送不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

戴采佳 盯着电影票很久。

前两世她都没有去看过电影，没去过电影院，觉得电影院是文化人才去的场所。

现在自己虽然识得几个字了，总归有怯，但……

纠结半天，戴采佳 最终还是决定去看。

为此，她还特意穿了自己衣柜里唯一一条红裙子。

这还是周家给她的彩礼。

她本就是农村人，家里穷，嫁过来时，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周家给的。

人民电影院门口人很多，售票窗口排了长队，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门口还有很多小摊，卖饮品的小零嘴的什么都有。

戴采佳 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

就听见门口有人拿着喇叭喊：“上一场结束了啊，下一场要看庐山恋的同志们，拿着票来这里入场了！”

人群攒动，戴采佳 也忙照样学样过去。

结果才走两步，戴采佳 目光突然定在大门出口。

那里——殷运晟正和身旁女生相携而笑。

那女生张脸，她几辈子都忘不了——正是李静欣！

对上眼神。

殷运晟一愣，就朝她走了过来。

戴采佳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跟李静欣一模一样的红裙子。

两人站在一起，自己又黑又土，而李静欣烫着时髦的羊毛卷，皮肤白皙，光彩亮人。

她还没回神，便听殷运晟皱起眉头问：“戴采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戴采佳 一下变得局促起来，她下意识就藏起了电影票，含糊道：“没什么，到处走走。”

这时，却听李静欣一脸天真地问。

“运晟，这位大姐是谁？你们家请的保姆吗？”

第4章

轻柔一句话像一巴掌打在戴采佳 脸上。

她脸色一白，攥紧了裙子。

见殷运晟脸色也不好看，戴采佳 明白，他大概是也觉得她丢人了吧……

低下头正要走，戴采佳 却听见殷运晟介绍自己：“静欣，这是跟你提过的，我的妻子。”

戴采佳 浑身一震，失了神。

她怎么都没想到殷运晟会这样介绍自己！

他的妻子——这句她活了两世，拼了命都想从殷运晟嘴里听见的话，竟就在此刻轻易从他嘴里说出……

心口像被人攥在手心揉捏，这一瞬，戴采佳 竟有些想哭。

是感动？还是难过？

心中更多的东西，她却是无法表达的。

戴采佳 不说话，李静欣则捂嘴大惊，听起来满怀歉疚：“原来是嫂子，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怪我，我以前总觉得运晟要娶肯定是娶高知女生，没想到您这么……质朴。”

戴采佳 听着，勉强挤出笑来。

“是多亏了周家不嫌弃，认了我做媳妇儿。”

李静欣脸色一僵。

旁边的殷运晟已经开口说：“静欣，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该回去了。”

随即他便带着戴采佳 离开。

进了房间，不等戴采佳 再说什么。

殷运晟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不要穿这裙子了。”

戴采佳 一愣，揪紧了手：“……为什么？”

殷运晟不在乎的直接开口：“你不适合。”

说完他就拿着脸盘澡巾出门了。

戴采佳 却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枯黄毛躁，皮肤粗糙，大红色的洋裙子在她身上不伦不类。

她突然明白，殷运晟之所以带自己离开电影院，恐怕是不想她再继续丢他的脸。

从窗缝挤入的风吹红了她的眼睛。

戴采佳 忍着胸口难以抑制的闷痛，狼狈换下了裙子，把它压在了箱笼最底层。

第二天。

戴采佳 提着菜篮子出门赶集。

回来路过一家废品站，看见老板在将一摞书随意扔到打包站的车上。

她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眼尖的看清最上方是本线装的《论语集注》。

那一堆，几乎都是这样的老书。

不忍看它们变成造纸厂的纸屑，戴采佳 下意识上前问：“这些书能卖给我吗？”

“都是些没人要的垃圾，你确定要吗？”

“给我吧，多少钱？”

“称重的，你全要的话给伍角吧！”

戴采佳 直接给了，然后艰难抱着那大摞书走回家。

刚走进院子，就被邻居徐桂花见了，她立即嚷嚷道：“周家媳妇儿，你买这么多破烂书做什么？”

戴采佳 拘谨一笑：“看。”

徐桂花一听，却是笑了：“知道你好不容易买点书想装装文化人，我本来也不想揭穿你的……”

她眼神透出几分讥讽笑意。

“不过采佳 啊，你没读过书可能不知道，这书啊得去新华书店买，你这废品站买回来的东西就是垃圾！”

她的嘲讽辛辣无比，说得戴采佳 脸色微白。

但戴采佳 却没多说什么，安静背着书回家去了。

刚把书归置好。

大门外就传来周父的怒斥声。

“你跑啊！胆子肥了！”

戴采佳 跑出去一看，发现殷运晟浑身是土，脸上有伤，手脚都被周父用麻绳捆住！

她一惊，忙跑过去：“爸，你这是……？”

周父怒气冲冲，指着殷运晟：“说了不准他去深市，这小子还敢偷摸着去搞货源，得亏让老子逮住了！”

戴采佳 一愣，看向殷运晟，却见他神色冷冰冰，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父看他这样子就来气，直接将他关进了柴房。

“给我好好在柴房里待着，别想出来！等明天一早老子就给你送部队去！”

说完，周父还警告家里人：“谁都不准给他开门！”

柴房门关上的瞬间，戴采佳 对上殷运晟桀骜不服的眼神，脚步便是一顿。

殷运晟躺在柴房挣扎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