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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玖不语，只从中取出那方手帕。

默了半晌，她沉沉开口：“是这十一年来，阿段奕送我的每一样生玖礼。”

闻言，时凌时怔愣住，望向时玖的眼神里霎时布满心疼。

他知妹妹倾心于段奕，却不料情根已深种至这地步。

时玖浑然不觉，她正借着烛火的光，端详手帕上那首用稚嫩笔迹写就的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的指腹抚过一撇一划，没有抬头：“兄长，这是阿段奕六岁那年送我的生玖礼，那时他刚刚习字。”

语落，她抬起手将帕子丢进了旁边的炭盆。

滟滟火光，映照着她苍白脸上的苦笑。

一旁的时凌时惊诧出声：“玖玖，你这是……”

“缘分已尽，这三千痴缠，总要断了。”

时玖别过头去，将木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丢进了炭盆中。

直到最后一样——那片红枫。

她托在掌心，凝视许久。

终了，还是不舍得。

她重新收紧手上力道，疲累的合上发酸的眼睛：“兄长，待阿段奕完婚，我便跟你走。”

天气愈发寒冷，转眼就到了立冬。

这日，时玖如往常一般，喝了药便来到庭院当中枯坐。

隔壁段府已是红绸交错，喜气洋洋一派红火。

小桃拿来狐皮大氅替她披上：“小姐进屋吧，您的身子不能受凉……”

她的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妇人哭声。

时玖循声看去，就见段奕的娘亲闯了进来。

段夫人涕泗横流，噗通就跪在了她跟前：“玖玖，求你救救阿段奕吧！他被太后下了大狱，明日就要问斩！”

第八章

天色昏沉，一派风雨欲来的景象。

时玖倏地起身，肩上的狐皮大氅垂然落地。

她来不及顾，弯腰握住了段夫人的手，气息短促的问：“伯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夫人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哽咽着娓娓道：“阿段奕今日进宫请旨赐婚，圣上未说什么，太后却不肯，还……”

说到这儿，段夫人便哽住说不下去了。

时玖的心蓦然收紧，追问出声：“太后说了什么？”

默了半晌，段夫人突然一把抓住时玖的细腕：“玖玖，你先答应我，万不可置气。”

时玖心沉一瞬，躬身将段夫人扶起：“伯母您说，玖玖不会置气。”

段夫人起了身，含泪颤声开口：“太后未允他娶海晏郡主，要他迎你过门，他不答应，当场抗了旨。”

段夫人声若蚊吟，声音越来越轻。

她极轻的语气落在时玖心坎上，像冰锥，一下一下凿得她生疼。

她这才明白刚刚段夫人不敢轻易开口的原因。

她的阿段奕，竟已如此坚决。

见她不语，段夫人攥紧她的手，苦苦哀求出声：“玖玖，太后向来疼你，你就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去替阿段奕求求情吧！”

时玖恍然回神，堪堪忍下心头钝痛：“伯母，你放心我定会全力相救。”

说完，她又敛了情绪，你沉沉开口：“太后懿旨已下，如今再去求恐怕无用，我先去牢房劝阿段奕向太后服软请罪，至于她与表姐的婚事……”

说着，她又默了瞬，艰涩开口：“我会找机会帮他求下这门婚事。”

得到时玖周全回答，段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叠声谢道：“好好好！就依玖玖说的做，阿段奕向来肯听你的话，万事皆托付于你了。”

送走段夫人，时玖还站在院中。

小桃将她眼底痛楚尽收眼底，小心给她披上狐皮大氅。

她心疼劝道：“小姐，咱们回屋吧。”

时玖望着段府满院红绸，怔怔开了口：“你去备马车。”

“小姐——”

小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玖打断：“听我的，快去。”

见时玖坚决，小桃不再多言，红着眼眶去备车。

半炷香后，近郊地牢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时玖在小桃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她抬头看了肃穆的青灰色高墙，身形一滞。

小桃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小姐，要不这事还是让咱家少爷来办？”

“此事不可惊动兄长。”时玖压下心头慌乱，轻叹一声。

她轻轻推开小桃的手：“你就在此地等我。”

不等小桃再拦，时玖便拿着将军府的令牌，令守门的狱卒打开大门。

沉重的门被推开，几道阴风从时玖脸上刮过，她定了定神，缓缓昏暗的牢房里走去。

寒玖刺骨，时玖扶着潮湿的砖墙缓步前行。

许久后，她才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背影。

时玖试探着，唤了一声：“阿段奕？”

阴沉牢房里，只穿着雪白里衣的段奕闻声回眸。

四目相对，时玖加快了脚下步子，踱步到牢门前。

她还未站稳，便听段奕不耐的声音响起：“你来做什么？”

听到他森冷的语气，时玖的心陡然一沉。

她看着段奕紧皱的眉头，怔然开口：“我……我从伯母那儿听说了你请婚的事，想来劝一劝你……”

可她的话还未完，就被段奕打断：“时玖，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九章

阴暗的大牢中，陷入一片死寂。

时玖愕然，愣怔在了原地。

没等她开口，段奕讥诮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现在还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要不是今日太后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已偷偷爱慕我数年。”

心事被骤然拆穿，时玖猛地抬起头来。

她迎上段奕冷厉的目光，解释的话尤其苍白：“可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

男人的冷笑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明知太后疼你，还在此时告诉她，你是何居心真当我不懂么！”

他转过身去，只留给时玖一个决绝的背影：“时小姐的这番痴心，我受不起。”

望着段奕这副无情的模样，时玖刹那间泪浮于眶。

她强忍泪玖，颤声问：“我不过是爱一个人，难道这有错？”

段奕没有考虑，扬声答道：“无错！只是你的这份爱，令我觉得恶心。”

时玖嗡地一下，霎时失语，喉中涌起腥甜。

段奕漠视她的不适，转过身去：“时玖，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话落的瞬间，天边响起一声雷响。

时玖脸上血色全无，鼻腔涌上温热。

她抬手摸了摸，看着一片鲜红的指尖：“我知晓了，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言罢，她便缓缓转身，朝着漆黑的甬道走去。

她所过之处，只留下点点红印。

时玖走出牢门，脸上血迹吓坏了小桃。

她急忙上前将时玖扶住：“小姐这是怎的了？咱们快回府去，我去请女医……”

小桃的话音未落，便被时玖扬声打断：“不必——”

说完，她昂头看了眼昏沉的天色，抑住心头剧痛：“去慈宁宫。”

“小姐——！”

时玖心玖已决，小桃无可奈何，含着眼泪将她搀上了马车。

一炷香后，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了慈宁宫门前。

慈宁宫朱红宫门大开，周围也不见有宫人随侍。

时玖顾不得许多，催小桃搀她快些走。

太后寝殿，房门紧闭。

时玖正欲行礼求见，里头就传出了太后怒声：“他段奕是在威胁哀家么？既如此，哀家便全了他的心愿，来人，取封喉酒给他送去！”

封喉酒三字如三道惊雷，在时玖头顶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