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银行卡里的十万块钱一分没动，你要是想要就去找你舅舅要。”

　　“那玉镯呢？你总归是戴着吧。”林慧一指朱清余的手腕，继续发难。

　　朱清余慢吞吞地从腕上把镯子取下来，在林慧眼前晃晃：“这是周思扬花钱买的，我妈送我的陪嫁，跟你妈可一点关系没有。当然，你想要也行，拿十万块来买，我一定双手奉上。”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却把林慧气得两眼发黑。虽说朱清余气人不是一天两天了，tຊ可以前被气的对象都是她爸林仁绍，林慧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如今换做她自己吃瘪，她总算理解为什么每次林仁绍都能被她气得发疯。

　　“朱清余，你以为就你委屈吗？”话说到这份上，林慧也不想着遮掩了，她索性一股脑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我知道，你从小羡慕我有吃有穿，生活富裕。可这些年我也不好过，当初爸妈为了生二胎，找关系花钱给我办了个残疾证。又怕别人举报，差点送我去特殊教育学校上学。要不是我又哭又求，我现在没准儿正和一群傻子在一起流口水。”

　　林慧越说越委屈，她口干舌燥，顾不上烫，端起桌上的茶水急急地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回原位。也不知是被茶水烫的，还是终于有机会宣泄这么些年的不甘，她眼底漫出浅浅的泪，又被她仰头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当过空气人吗？就是不管你干什么，其他人都像没看见似的，也根本不在乎。”林慧笑得苦涩，“我当过，自打林信阳到了家里，我就成了一个空气人。爸妈的一颗心全放在了他身上。别说一碗水端平了，他们端的这碗水都快要扣到地上。这些年，我为了在这个家里有存在感一些，无时无刻不在察言观色，讨好别人。选大学，是本市离家近的。找工作，要体面好听的。就连结婚，也是爸一手安排的。三十多年了，我活得没有一刻像自己。”

　　朱清余沉默不语，在姑姑家寄宿一年，她多多少少窥见了林慧光鲜生活背后的艰辛。她知道林慧不易，也就分外忍让她一些。

　　可朱清余的沉默在林慧看来却是另一种无声的嘲讽，她眼底涌上一丝怨恨：“比起我，你过得已经够幸福了。舅舅舅妈宠你爱你，清朗更是把你的话当圣旨。而我呢？爹不疼娘不爱的，每天唯唯诺诺，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不冷不热的，不就是因为看不起我吗？”

　　这话说得刻薄，朱清余眉头微皱：“林慧，别把自己说得太可怜。你要是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你也说不出这样恶心人的话。”

　　“不就是穷点吗？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妈帮衬吗？”

　　朱清余被林慧理所当然的口气激怒，她冷笑连连：“好一句不就是穷了点，林慧，你可真是何不食肉糜啊。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妈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来帮衬我们？”

　　“你才是猪脑子！”林慧最恨别人骂她脑子不好。她顶着智力残疾的名头进了普通小学，被同学叫了足足六年的脑残，不知回家哭闹了多少次，林仁绍才肯托人注销她的残疾证。可她心中却从此留了根刺，一碰便隐隐作痛。朱清余虽说是无意，可却狠狠地戳在她的伤疤上。林慧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她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朱清余，你可真是没良心，这些年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朱清余不惯着她，张口便回怼：“有多好？把你不要的旧衣服旧鞋子恩赐给我？”

　　林慧被她气得面色发白，刚要发作，就见周思扬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他手里拿着锅铲，哐哐哐地大力敲着厨房的门。

　　“话说完了吗？说完就滚！”他不耐烦地瞪着林慧。

　　他就知道，林家的人，都有病。

　　林慧被周思扬这么一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目光一闪，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眼泪汪汪地去拉朱清余的手：“清余，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我没别的意思，你要知道，你和我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妈的事，你还得多上心。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林慧变脸太快，朱清余一时被她唬住，愣怔片刻，才用力把手抽出来。

　　“你走吧，要是她来找我，我会告诉你的。”

　　“那就好。”林慧一抹眼泪，露出个亲热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信阳不是林家的孩子，恐怕爸也不会让他继续在公司留着。这以后，林家的家业就全得靠咱们姐俩了。”

　　她的话意有所指，朱清余望着她过分热情的笑脸，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没真正认识过林慧。在她柔顺的外表下，原来也暗藏了一颗被迫沉寂的野心。朱清余突然觉得无趣，她侧过脸，转头示意周思扬送客。

　　门哐的一声甩上，周思扬皱着眉头走回来。

　　“一家子神经病！”他忍不住低声抱怨，刚想喊朱清余吃饭，却见她一脸恹恹地靠在沙发里，神色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她仰头望着周思扬，唇色浅淡，眉宇间蕴着解不开的忧愁，可她还是努力朝他挤出一抹笑。

　　”周思扬，我想睡一会儿。”

　　“不是说想吃面吗？我煮好了，吃一点再睡。”周思扬担心她身体扛不住，俯下身耐心劝她。可朱清余只是摇头，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林慧的话，像一只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让她说不出的恶心。

　　原来，在有些人的眼中，生物学意义上的男女甚至比血脉亲情还要重要。林仁绍为了生儿子，居然要把智力正常的亲生女儿送去特殊教育学校。朱丽丽也不算无辜，她一味地迎合丈夫荒唐的举动，为了维护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宁愿去养别人的儿子，也不肯为了女儿反抗一次。而撕下面具的林慧更让朱清余感到胆寒，在这场闹剧中，她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敏锐地意识到如果没有林信阳这个男丁，她将是最有机会继承家产的人。

　　周思扬说得对，林家的人果然都是神经病。

　　一想到自己也继承了这样卑劣的基因，朱清余就觉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她蜷缩着倒在沙发上，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着。见她躺下，周思扬起身把客厅的窗帘拉上，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