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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拘了回去，沉进忘川，前世的记忆逐渐消失——

　　幼时，和父母生活在北疆，养成一身叛逆性子。

　　十岁那年，皇帝召回他们一家，途径峣洲，他遇到了一只极漂亮的小狐狸。两人都是路痴，被生生困在林子里三日。

　　十一岁，跟着道士学了鉴妖术。

　　十二岁，他做了太子伴读。

　　十三岁，他因保护练云裳，和六皇子成为死敌。

　　十七岁，皇室冬猎，他又遇到了十岁那年见到的小狐狸。他救了她，又放她走。

　　十九岁，太子被黜，父母双亡，他被迫回到北疆，浴血沙场。同年，他摔下悬崖，被一个些许聒噪的小丫头救了。

　　二十岁，他和这小丫头许下终生相守的誓言。

　　二十二岁，他带着小昭回京，接风宴后，他与小昭一夜缠绵，而后便知她是狐妖。

　　二十三岁，他娶了此生他唯一想娶之人，赠她红妆十里，风量无双。

　　可小昭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他从她挚友口中得知，他心爱之人，为救他以命换命，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她自行收回妖丹。

　　小昭爱他，他深信不疑。她不会收回妖丹，如空念所说，确实是无解之局。

　　若是，小昭不爱他了……恨他了……

　　此后半月，他与她都深陷地狱。

　　喜堂上见她满身血迹，他心跳几乎停滞。

　　看着她在雪地化成原型，却不敢上前，只能唤空念来救。

　　她在水牢中磋磨，他便在外面淋了一夜雨雪。

　　狐妖传言他始料未及，故急中生念、剑走偏锋，逼她杀自己。

　　可这天，他还是失去了爱人。

　　二十六岁，他请旨再次戍边。

　　蹉跎六年，他身先士卒，斩杀了无数土匪流寇、敌军恶霸……

　　许是上苍怜他，他又再见到他爱的小昭。

　　小昭还是那般善良，若他是她，便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更何谈皇宫内再次救他。

　　他欠她的，既是命，也是情。

　　生命最后一刻，他心中默念誓约，以魂飞魄散的代价献祭自己。

　　他还是不想她死……

　　忘川河里睡了两百年，他将前尘往事悉数忘却，却仍然记得他要回北疆，去找个人。

　　轮回转世亦如此。

　　第一世，他做了跑马的牧民，死在战火中。

　　第二世，他做了边城守将，费尽千辛万苦，身负重伤，却死在了见她的前夕。

　　她度化了他……

　　第三世，是个病秧子。

　　第四世，误入了畜生道。

　　第五世，他皈依佛门，顺应命局前往北疆战场，终于在一片荒瘠中，找到了他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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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主，可否讨碗水喝？”

◇ 第三十五章：空念篇【心经诵尽，难渡自己】

　　师傅自幼时便告诉他，他天生慧根，此世大道通途，能百岁圆寂。

　　只是，有一生死劫，亦是情劫。

　　他以往不以为然。

　　他是佛门弟子，自该皈依，怎可能眷恋红尘？

　　直到那只小狐狸，在他眼前化人，少女扬着水漾漾的眸子，看着他，问：

　　“你们和尚是个个这么俊俏吗？”

　　他转过脸，掩掉满目的羞恼，只说：“你是我的有缘人，我是来渡你的。”

　　“渡我？”小狐狸摇头晃脑，灵光一闪后扬起笑脸：“这么说你是来帮我的咯？那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愣怔中，他为她指路北疆，她救下君赫，又用自己的妖丹救他。

　　他十分不解，看着瞬时虚弱的小昭，问：“他已经身死，我用往生经为他超度就是，你何必以命换命？”

　　她答：“只因，他是我的意中人……”

　　那是他初次知晓情爱的伟大，但仍是不懂。

　　后来一路行来——

　　他怜她天真纯善；

　　他叹她飞蛾扑火；

　　他惜她满目深情。

　　生了妄念，便渐渐成了偏执——为何要用她的死，换君赫的活？

　　他心生恻隐，一念之差便将真相告知了君赫。

　　那半月她受尽磋磨，他本以为她该死心离开了，不成想，竟还是徒劳无功，反而害死了她。

　　他，有罪。

　　于是，他赶回峣洲，摘了狐娓花放在安置小昭的冰棺中，让她吸取周遭的灵气，以维持身形。

　　他将毕生修为注入佛珠，四年来诵经念文，日夜祈愿，以自身气运才换得她重回世间。

　　没了气运，他本该横死。

　　幸而小昭常伴他左右，他才勉强多活了两年。

　　她不想再忆起往昔，他便赐她桑姓，唤她浅浅。

　　她随他悬壶济世，各地周游。

　　她为他绾发束冠，造钗缝衣。

　　但他知道，小昭只是在报答他的恩情。

　　狐狸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果真如此。

　　直到他算出君赫将不久于世，他万般不舍，却仍将小昭推回君赫身边。

　　师兄圆寂之后，他也算出了自己的时间。

　　于是福安寺那日，他重新剃度，换上僧袍，赶小昭离开。

　　只因为，太阳落山，他亦会坐化。

　　生死于佛教中人，其实不可悲。但对小昭而言却不是……

　　便给她留段时间，忘记他吧……

　　合眼之前，他恍然大悟，师父为他取的法号并非空念，其实是念空——此生思念尽落空。

　　明镜台上菩提树，菩提不渡痴妄人。

　　可他终其一生，也未对爱人说出——‘心悦’二字。

　　《心经》诵尽，渡得他人，却渡不过自己。

◇ 第三十六章：云裳篇【最怕执着，最怕痴情】

　　北沧相国嫡女练云裳，从小便是名门贵女学习的典范。

　　四岁出口成诗，八岁曲艺超绝，金钗年华更是名动京城，此后仍自我约束，要求事事完美。

　　可旁人不知，她所作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嫁给靖王世子——君赫。

　　八岁那年，她入宫赴宴，却被六皇子刁难。

　　几个太监围住她，六皇子嚣张跋扈，指着她说：“你就是父皇夸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书法、文赋比我都好？本皇子倒要看看，把你绑在这树上，有谁会救你。”

　　“六皇子生气不思好好上进，却要惩罚臣女，若是陛下和我爹爹知道了，您又免不了一罚！”

　　她说的倒是句句属实，可六皇子掏掏耳朵，怎么都不爱听。

　　“我管你呢，这口气我就要现在出了。动手！”

　　“慢着！”

　　太监围上来时，一玄衣少年赶来，挡在她身前。

　　她认得这少年，靖王和王妃回京时，娘亲带着她到街上见过。

　　这位，便是那靖王世子。

　　但即便是君赫拦着，六皇子仍没什么不敢，说要对她动手，就要动手。

　　“本世子对相府小姐一见倾心，若是六皇子执意为之，君赫现在便去请圣旨，与云裳定亲。君家人护短，六皇子可要当心些。”

　　从此，这句话便永远记在了她心里。

　　后来太子倒台，君家遭难，君赫被迫去了边疆建功立业。

　　她每逢靖王靖王妃祭日，便会去墓前替君赫祭奠。

　　君赫浴血厮杀之时，她亦挂念在心，为他祈祷。

　　提亲的人家将相府门槛踩烂，她心底依旧只有一个君赫。

　　便连六皇子后来喜欢上她，向皇贵妃请求，将她立为正妃，她也没应。

　　直到陛下召君赫回朝，她满心欢喜地去找他，却看见一个惊为天人的女子与他紧紧相拥。

　　那时君赫眼底，是从未对她有过的感情和宠溺。

　　凭什么？她的一切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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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小姐设了个局，与战神靖王互称知己，将自己包装得与世无争。

　　却暗中请求父亲，让皇帝赐婚给她和靖王，以此来拉拢君赫，巩固相府地位。

　　她在各个贵族子弟中周旋，又趁机向君赫表现自己并不爱他。

　　终于，让她找到了这么个机会。

　　那半个月，君赫什么都依着她，甚至赶那女人下堂，处处折磨她。

　　她自然是高兴的。

　　直到发现那女人，喝了她加大剂量的落子汤却丝毫无碍，才察觉她身份不简单。

　　她废了好大气力演戏，这才套出了那女人的真实身份。

　　一只狐妖，也敢抢她的夫君？

　　于是，她散播流言，又找来青云观的道长，只为让这狐妖死无葬身之地。

　　她想，君赫已经厌倦那狐妖了，就算杀了也没什么。

　　哪知……君赫的爱比她想象的深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