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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梢一横额上青筋暴起，似一头随时会发狂的雄狮。

　　“你说什么？”

　　司命不敢与之对视，只是躬着身躯，用极低的声音，吞吞吐吐重复：“上神……正在……梅影客栈……台上……”

　　他咽了咽口水，“献舞”二字还未出口，胤昭的身影早已消失。

　　司命这才得以长吁口气，仿佛劫后重生。

　　……

　　这一日的梅影客栈比往日都要热闹。

　　据说是自浔之洲风西城来了位名为“叶风尘”的舞姬在此登台献舞，而所献之舞，还是那赫赫有名的剑器舞。

　　一时间，客栈厅堂内人满为患，门口更是被来往路人堵得水泄不通，只为一睹这位风尘姑娘的风采。

　　胤昭已顾不得是否会被哪个凡人瞧见，直接落身在客栈庭院中，身体还未站稳便迈出步子，直奔厅堂而去。

　　在他终于从人群中挤到台前时，那一婀娜身影终是令他似晴天霹雳般，从头凉到脚。

　　茗城正立于文台中央，一袭绯红绝艳的舞裙轻纱飘盈，将那一绰约身姿修得千娇百媚、柔若无骨，加之长剑在手中发出清脆响声，时而气势磅礴，时而温情婉约，越发令人心潮荡漾。

　　与她相识这一百多年，他还未曾可知，她跳舞的时候，竟也会如此勾魂摄心，令人欲罢不能。

　　他自觉心底已然生出一抹邪念，死死缠绕住他的心魄，令他忘记呼吸，欲望如一棵快速生长的参天大树，顷刻间便繁茂起来，直至遮住他的所有理智。他喉结一滚，甩了甩头重拾理智，四下顾盼，眼前这些好色之徒早已神魂颠倒，淫笑着议论纷纷。

　　震怒如狂啸的雷霆，在心口处陡然爆开。他实难容忍任何人对她有所觊觎垂涎，当即一挥手，整个厅堂瞬间寂静四方，万物凝固，时间被静止在他的指尖之间。

　　他纵身一跃上台，快速环住她的纤细腰身，在她露出惊诧之际，将她带下文台，直接拉回房中。

　　胤昭发出一记重力，在周遭时间恢复流逝时，将房门死死紧闭，并借着她的惊魂未定，将她推抵至墙角、双手反剪头顶，死死盯紧她慌乱又悸惧的双眸，心头一团怒火仿佛要烧塌所有理智。

　　他感觉自己已被这股妒怒与焦急折磨得几近疯颠，来回看着她的眉眼与朱唇，紧贴着她柔软的娇躯，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为何……”

　　他死咬着牙，恨不能将那些对她有过非分之想的好色之徒全部拍成灰烬，还想问她为何要招惹那些男人，却被盛怒冲昏了头，脑中竟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口。

　　“如今我与你有何关系？为何还要一次次干涉我的事！”

　　茗城在他身下也近乎疯狂地低吼，眼看着他猩红的双眸，他搂着银烛微笑那一幕仍在眼前闪现，最终似笑非笑：“怎么，一枝春不好玩了，又要回头找我寻开心？”

　　她的这番话便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他心头，令他越发生怒。

　　“茗城，你别逼我……”他的气息随着理智变得混乱，“我能克制一次，却未必……能克制第二次……”

　　跳跃的睫羽、如水的眸子与温润的朱唇，在他视线中不断晃动，那种自心底升腾起的欲望燃尽最后一丝克制，驱使他慢慢向她靠近，极度渴望着将她完全融入身体中。

　　而她却快速扭过头去，躲开他炙热的呼吸，隐忍而决绝。

　　他没有放弃，迟疑片刻，抬手勾起她的下颔，将她扳回迎着自己，再一次靠近。

　　就在唇与唇即将触碰之际，他忽地想起银烛的警告，定在原处看着她无比抗拒的眼神，感受着她拂在自己脸上的冰冷气息，终是压制住欲火，慢慢退离将她放开。

　　茗城揉了揉有些泛红的双腕，只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憋屈。

　　而胤昭见她手上那一片掐痕，犹是难掩心疼，正要上前关心，却被她快速躲开，始终不看他的脸。

　　“茗城，我……”他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个瞬间，若他未能控制住自己，或许今日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之事。

　　此刻他忽然有个冲动，欲将一切和盘托出，却被屋外月见细微的声音打断：“上神，城主的马车已在外等候。”

　　茗城平息片刻应道：“好，我知道了。”

　　胤昭忽觉又有无数根银针无情刺向自己心头，在她理好裙衫欲去时，再次拉住她的手：“你是为了见神庭才如此大出风头？”

　　茗城未回头，只发出微微嗤笑：“我还不至于因为情伤，而堕落到去勾引一群骄奢淫逸的登徒子！”

　　向外拉了拉手腕，他始终未卸下力道。

　　“求你……”可是神庭，又比厅堂中那些龌龊之辈好多少？

　　“别去……”

　　“胤昭，放过我吧！”

　　他心头一震。

　　在她第二次向外挣脱手腕时，他僵着手指，终于卸开力道。

　　她如此急切着逃离自己，却只是为了去见另一个人？

　　遥望她远去的背影，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到椅子上，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走进过她心里。

　　也是第一次，他如此妒忌神庭。

　　遥想那时，是天帝寿辰。

　　寿宴上诸仙酒意正浓。可他向来不喜这种喧闹场合，在众仙家仍觥筹交错、目酣神醉之时，他行过礼便退离席位。

　　在回玉霄宫的路上，他遇见了迷路的茗城。

　　彼时她还未及仙位又不曾拥有天玺剑，远远看去，他并未认出这位长青天尊的爱徒，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女子会在数万年后，成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却终不能厮守之人。

　　只见那一身清丽仙气直逼云霄，比等闲仙君更显圣洁精纯。眼看她即将踏入通往落空崖的云路，他正要上前阻拦，却被先一步现身的神庭——一直伪装成天尊长徒的神庭，拦住去路。

　　转身离去之际，他看到了那碧蓝色的身影正追着神庭轻脱飘盈，娇嗔的语气是那般柔软温和。

　　而她的这些举动，哪怕是在百年前如胶似漆的那段时日，他也未曾见到过。

　　他自诩俯仰世间数万载，在面对各种喜怒哀乐时早已游刃有余，除了苍生安危，从未对任何一人一事有过哪怕瞬间的无可奈何。

　　甚至是凡间重逢之初，他也曾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可以用彼时对她的了解而轻松拿捏，可到头来，却只有他自己越陷越深。

　　待他追出客栈时，马车早已没了踪迹。

　　他沉着气，含着眸中泪光向城主府的方向迈出步子，却被赶上来的白玉尘拦了去路。

　　她将一张字条递上前，并将茗城的意思转达给他：“她告诉我，若遇到你前来阻拦，便将这个交给你。”而后默然离去。

　　胤昭望着前方，不甘与落寞地忍着凄楚，慢慢展开字条，在看见上面那八个字之后，泪水夺眶而出，方才明白，与她相识百年，自己竟从未真正懂过她。

　　“欲灭神庭，先救银烛”。

第109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二）

　　马车中，茗城感觉有种无力与困倦感。

　　她虽已料想到神庭会用此招，只是没想到他会将这招出得如此彻底，居然在马车中设了禁制。不禁赸笑一声，此番她根本无法自救，不仅施不出丝毫法力，且气力虚失，只能任由意识逐渐落入黑暗，不省人事。

　　待她再次睁眼时，自己正躺在青白床幔之下。她警惕地爬起身，发现自己已然换上了一身与以往相同的月白裙衫，遁形的天玺正静默置于枕边。

　　她谨慎四顾。

　　身下这床榻比此前凡间之行中的任何一处都要柔软舒适，红木上的石榴雕花更是精致绝伦，仿佛微风拂过水面时留下的流畅纹络。

　　视线游移，眼前的房间宽敞明亮，日光自窗棂的镂空雕花间穿过，落到她脚下打磨光滑的细墁地面上，映着刺目反光，温暖中又带着些许湿寒。

　　红木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