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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混过去他说：“排挤么，统共那几个原因，我上下学没豪车接送、开家长会不请大人来、那阵子心情不好，不爱跟人来往，被当作怪咖……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当时的混混头子跟我打听商静深和他妈的事，我朝那混混比了个中指。”

　　说到这儿，商炽似觉得有意思，笑了两声。季吟兮下意识想跟着笑笑，但嘴角僵硬，没能扯出来。

　　小吃街依然热闹，但袅袅热气却不再能抵御夜色黑凉，一阵风刮过，布做的招牌吸饱了风，颤颤巍巍地响。

　　平安夜，仿佛忽然冷起来了。

　　商炽买了两杯热可可给二人暖手，续上适才的话：“刚开始我打不过那帮混混，也不愿意跟家里人说，倒是向老师反映过，但那种私立贵族学校，老师能管的有限。被揍了快三个月吧，有天周末，我偶然听说他们要去雁栖湖踏青，那时候才过立春不久，水刚开始解冻，湖面还浮着一层薄冰，当天正好没事，我就过去凑了个热闹，去之前特地报了警，说有人溺水。”

　　他说得轻松，季吟兮试想当时情境，忍不住头皮发麻。

　　难怪上次谈及此事，他会说一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原来这句话的主语不是他。

　　不过她还是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推你下水？要是没有，岂不是报了假警？”

　　“五岁那年，我爸带我去海边玩，中间离开了一会儿，我在岸上找不见他，就去水里找，不小心栽了个跟头差点淹死，算对水有那么点阴影吧。这事不少人知道，我好歹被那群人堵着揍了三个月，对他们有点了解，这种送上门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说到这儿，他沉默少顷，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知道，五岁那年我爸中途离开的那十几分钟，是去见了商静深和他妈。”

　　商炽边说，还把手绕到季吟兮身后，以一个半揽的姿势轻拍她肩膀：“tຊ所以我说，阴影这种东西，逃避不如直面，经过那次从头到脚埋进还挂着冰碴的冷水里，我就对水免疫了。”

　　季吟兮把他爪子从肩膀上抖掉，看着他得意的神色，面现薄愠：“这不叫直面，是你不爱惜自己，也没有考虑过那些爱惜你的人。”

　　拿自己为饵，他疯了么？

　　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那年冰冷的湖水里！

　　“别气，我知道不对了，嘶~”商炽被她抖掉的爪子试探地又抬上来，被狠狠拧了一把，悻悻收回，“毕竟报警也不顶用，顶多教训他们几句，反倒我，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白遭一场罪，真亏。”

　　在他眼里，那群人恃强凌弱、怙恶不悛，可落入别人眼中，却成了不过十岁的小孩子。小孩子能有多坏的心思？只是玩闹过了而已。

　　他们犯了错叫淘气，年龄是他们天然的保护伞，足以护住他们逃脱大多数的苛责。

　　“小时候太蠢，”商炽最后评价，“公道是要靠自己打赢的，不能倚仗别人来给。”

　　那之后，商炽用半年时间，生生把霸凌小团伙的混混头子揍得看见他就腿软。他们不光欺负他会挨揍，欺负别人也会挨他揍，到后来硬是被揍得从了良。

　　“我这也算以暴制暴见义勇为了，”商炽侃言，笑着说，“你是没看见，有一回他直接跪下跟我叫爷爷，我说我不收人渣当孙子，叫他滚远点。”

　　季吟兮没有笑。

　　十岁的少年用命做局，只是想要为自己讨来一个公道，最终却落得这样收场，她难以想象小商炽独自躺在病床上时，会是如何心情。

　　“所以，你失望过么？”她问。

　　这一瞬间，她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指对什么？”商炽怔了一瞬后问。

　　“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迟来的公理和正义……都可以。”

　　“有过吧。”商炽说，“所以那天你说‘永远不要对任何人心生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期待’，有一瞬间我觉得这个说法很对。”

　　季吟兮转头看他，他比她高一些，从她的角度，路边的霓虹灯打在他锐利的下颌线，折射出的光影灿烂、斑斓。

　　他明明像是天生站在光里的人。

　　“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没点期待，日子岂不太没意思了？”商炽说着，指给她看周围环绕的灯光和烟火，形形色色的人笑着、闹着从身边走过，夜风停了，视野中一切回归安宁与祥和。

　　风雨再大，也总有停的时候，春光会拭去冬日霜雪，一并洗净厚重冰层下的斑驳锈迹，旧日的不堪终会翻页。

　　“世界太大了，大到每个罅隙都有藏着光的可能，”他的视线游弋一圈后，最终转回季吟兮，“这世上这么多人，每天又这么多事，有让你失望的，也必然有让你觉着值得的，其实可以冒个险，多期待一点，比如……”

　　“试试，期待一下我。”

捅窗户纸32月色真美

　　商炽是个说谎成性的谎话精，满嘴跑马，真话里必然掺假，即便是眼睛也能骗人。

　　相似的话他曾在半月前的DIY陶艺馆说过一次，当时的季吟兮没有当回事。

　　这一回他再次要她试着期待他，她本该依然感到荒唐、可笑、滑天下之大稽，然而她没有。

　　她甚至觉得这话甚是自然，或许潜移默化间她已然这样做了。

　　究竟怎么变的呢？

　　或许从酒吧那晚，海洋一样的灯光渲染意乱的氛围，虚假的酒精袒露浅薄却真实的欲望；

　　或许他背她出逃的雪夜，凛风萧瑟里，玩笑一样的试探，却勾出实意与真心，乍然露于胸腔，她无法再装不见；

　　或许噩梦缠身的夜，清晰而规律的叩门声和水杯恰到好处的温度；

　　或许更早，影院里血色的视野和向她手腕源源传去热度的掌心、街道旁薄荷气息的外套与突然插进口袋的手、碧海公馆为她挡下红酒的一抱和俯身致谢的一吻……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点滴竟也能串成一个故事。

　　她是越来越真诚出演的女主角，而他，她一无所知。

　　但或许，可以对他试着期待一点？

　　季吟兮从碎片样的回忆抽身，略微发怔的双眼重新在商炽眼睛里聚焦，她正要说些什么，他们站立的通道尽头一个黑影兀地闪过，在转身时留下一抹诡异的笑容。

　　季吟兮呼吸一促，收起那点旖旎心思，下意识往前挪动两步，试图更看清楚些，但那黑影转瞬即走，周围人又太多，她已经寻不见了。

　　大概是看错了吧。

　　她自我安慰地想。

　　察觉她眼神有异，商炽也回头朝道尽头看去，那里一切如常，没任何事发生。

　　“怎么了？”他问。

　　“我刚刚大概认错人了，”季吟兮垂眸反刍适才那一瞬间，越想越觉模糊，直到与周围小摊和霓虹灯晕成一团彩色薄雾，她忽然抬起头问，“上次我做噩梦，你在门外递水给我，你还记得在哪天么？”

　　那是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