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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的长发，一缕缕捋向后面，直到露出她完整的耳朵，他挨上去，温柔而带剧毒，“马明昭收买了在场的证人做伪证，没钱没势的你连倾诉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陆宴辞哽咽，“我慢慢还。”

　　桑染微微后仰，错开距离，注视她。

　　“钱我慢慢还你，还周阿姨。”

　　他拧眉。

　　“程家欠下的人情...”陆宴辞哭腔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抑制，“周家想要联姻笼络，我可以去，老一点，我也接受。”

　　桑染平静的面目涌起一阵波澜，捏住她的脸，一寸寸收紧，“宁可拿自己偿还周家的恩情，对吗。”

　　陆宴辞清楚，他有半句话没说。

　　——宁可稀里糊涂嫁陌生男人，不肯求他，不肯跟他。

　　她自己不晓得究竟执拗什么，跟了桑染，的确不用再辛苦，钱，快乐，自由，应有尽有。

　　除了名分。

　　也许，还除了爱情。

　　只有男人和女人的情欲。

　　可陆宴辞在意的，又偏偏是爱情。

　　名正言顺的爱情。

　　跟了他，会被包养的名义粉碎。

　　会惊动他的圈子，惊动周家，惊动学校...

　　桑染这时接了一通电话。

　　是行政助理打来的。

　　“周总工，您的父亲在办公室等您，是局子捞人那件事。”

　　陆宴辞一震。

　　心慌的不行，撩眼皮看他。

　　桑染眯了下眼，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深沉了，“我回公司要一小时。”

　　他交代完助理，又联系局子的队长。

　　“我父亲去了？”

　　“周老爷子哪会亲自大驾光临啊，他秘书来了一趟。”队长又好笑又惊奇，“你父亲私下调查你呢。”

　　桑染挂断。

　　陆宴辞抓住他袖子，“周叔叔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周淮康的眼力比周夫人刁钻，到底是混权贵圈的，没两把刷子混不到今日。

　　周夫人太信任陆宴辞了，也太讲究伦理纲常了，周淮康则不然，男人信欲望。

　　欲望往往是突破禁忌，毁灭道德的。

　　周淮康是以男人的角度对待桑染的一举一动。

　　......

　　陆宴辞心不在焉跟着桑染离开酒店。

　　外面有一条一百米长的窄巷，车驶进不来。

　　红旗L9泊在巷子的尽头。

　　她穿了高跟鞋，地面又湿滑，细跟踩在井盖的孔里，整个人踉跄朝前栽。

　　桑染眼疾手快扯住她外套，一副不耐烦，“滑一跤，妆白化了。”

　　陆宴辞稳住平衡，翘起脚，幸好鞋跟没折。

　　“我没化妆...是淡妆。”

　　“淡妆不是妆吗。”桑染走在她身后，“不化还好看点，化了反而不好看。”

　　路过网吧的玻璃窗，她悄悄照镜子。

　　四目交汇，桑染也在照，她照自己，他照她。

　　“好看吗？”他问。

　　口红是太艳了，睫毛粘太长了。

　　陆宴辞心虚，不照了。

　　传来一声轻笑，她扭头，桑染面无表情拖着她的行李箱，缓缓移向她，“怎么？”

　　“你笑了吗。”

　　“没笑。”他干脆利落。

　　陆宴辞又扭回去。

　　行驶过护城河桥，桑染搁在储物盒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关靓。

　　他摁掉。

　　电话又响。

　　他又一次摁掉。

　　陆宴辞清了清嗓子，“你停车，我下去，你接完我再上车。”

第31章她好在哪？

　　桑染大约和关靓吵架了，神色不大好，寒森森的，“用不着。”

　　电话没继续响了，关靓发来一则短信，“桑染，你删我微信了？”

　　陆宴辞瞟到这一行字。

　　桑染注册微信是为了进工作群，他从不私聊，不发朋友圈，名字是“.”，头像是一座山。

　　他去欧洲出差拍的。

　　陆宴辞无数次点开他的朋友圈，无数次失望而归。

　　生日，节日，包括周淮康夫妇的大寿，他一张照片都没上传。

　　一潭死水一般，犹如一个废弃的号。

　　桑染仍旧没回复关靓，直接删了短信，拉黑了她的号码。

　　手机丢回储物盒。

　　车厢气压骤降。

　　陆宴辞蜷在副驾椅，眼尾余光打量他。

　　关靓的情商其实很高，她输在太急于上位，桑染又一贯讨厌没分寸、没底线的女人，她提出安排堂弟去分公司的那一刻，“小周太太”的位置注定与她无缘了。

　　“华家的小姐...是和你订过亲吗。”

　　“家里长辈口头的玩笑。”桑染单手操控方向盘，单手脱了西装，顺手扔在后座。

　　陆宴辞觉得挑起了话题总要完美圆场，她犹豫了一秒，“华小姐比关小姐好。”

　　他握拳，抵在人中处，“好在哪？”

　　“好在周阿姨喜欢。”

　　桑染没吭声。

　　陆宴辞不清楚自己期待什么，期待他回答一句“长辈喜欢是长辈的意思，我有我的意思。”

　　她有一种憋到窒息，深深的无力感。

　　太多无法触碰的东西横亘在她和桑染之间。

　　明知不可为，又被魔力吸引着在边缘徘徊。

　　......

　　陆宴辞没通过华耀的面试，对方嫌她经验少，又没毕业，不愿意提供实习岗位，桑染把她送回周家了。

　　这几天学校没课，工作更没着落，陆宴辞倚在阳台上，托着腮，琢磨出路。

　　她每次回老宅都抢着干活儿，保姆不许她动手，她逮到什么弄什么，擦擦家具，浇浇花，洗洗菜，绝不吃闲饭。

　　寄人篱下的滋味，经历过才懂其中的酸楚。

　　陆宴辞在厨房收拾垃圾的工夫，周夫人的车开进院子里。

　　桑染陪着周夫人下来。

　　“禧儿，我和桑染又筛选了几个青年才俊，不比叶家的公子差。”周夫人斜挎包，披着斗篷大衣，雍容华贵，“我倒不信了，除了叶柏南，天底下没有优秀的男人了？”

　　陆宴辞果然猜对了。

　　周夫人要么是打消相亲的念头，要么是报复性相亲。

　　叶家这次狠狠拂了周家的颜面，在圈子里是个小笑柄了，周夫人心里的怨气积攒得很深，她既是帮陆宴辞选，也是帮自己出口气，打回叶家的脸。

　　陆宴辞过去看了一眼相片。

　　有三十出头的，有二十出头的，尽管不及桑染和叶柏南仪表堂堂风华玉树，起码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五官端正。

　　估计背景也响当当的厉害。

　　她晃神之际，桑染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

　　在周夫人的眼皮底下若无其事挨着她，弯腰拨开相片，呼出的热气钻入她脖颈，密密麻麻的一层痒。

　　陆宴辞一激灵。

　　“这个不错。”桑染食指戳了戳穿运动服的男人，这一堆之中最其貌不扬的，寸头，国字脸，大鼻子，晒得黝黑，个子也略矮，只占了年轻的优点。

　　“岁数小，有活力，和禧儿般配。”

　　桑染戳相片的哒哒声像是敲击在陆宴辞的心上，惊得她一颤一颤。

　　怎么听，怎么是反话。

　　分明这个男人最丑，其余的哪个也比他强。

　　周夫人仔细端详，“是赵家的公子，开了一家健身房，气盛的毛头小子，万一欺负禧儿呢？”

　　“有您护着，谁敢欺负她。”桑染坐在沙发上，随意翻开一本旅游杂志，不再看这边。

　　“你周叔叔的秘书介绍的，家世是好，外形条件我不满意。”周夫人否决了，指着另一张，“他呢？”

　　陆宴辞凑近，这个白白净净的书卷气，戴眼镜，高鼻梁，像欧美混血儿。

　　样貌是最出挑的。

　　周夫人笑，“禧儿相中了？”

　　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喝呛了一口水，闷咳一声，撂回茶几上，皱眉吩咐保姆，“太烫，换一杯温的。”

　　陆宴辞重新站好，“周阿姨，我没心情相亲...”

　　周夫人误会了，“禧儿，让叶柏南伤了心了？”

　　她抿唇，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半晌，模棱两可说，“我想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