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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崩溃

　　倪玫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发堵，将视线从照片上挪开。

　　谢青山烧好水，先用沸水润了一遍紫砂壶，又放入普洱，再次注入沸水，润茶水倒入一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倪玫托腮看着他又一次倒入沸水，十几秒后将第一泡茶汤放到她面前。

　　雅，太雅了，看的倪玫在心中直呼自己这山猪吃不了细糠。

　　谢青山修长的手指学着倪玫的样子托在脸侧，“在想什么？”

　　倪玫摇头，“资本家的生活，不敢肖想。”

　　“喝个茶就成资本家了？”谢青山眉目清隽，一双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跟有钩子似的，有意无意将人看得人心荡漾。

　　倪玫不着痕迹的又看了眼照片，“喝茶听曲可不就是以前那种……”

　　谢青山换了只手托腮，“那是我妈。”

　　“啊？”

　　倪玫立马双手将相片托起来仔细打量，眉眼确实跟谢青山有几分相像。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谢青山长得好看，原来是像妈妈啊。

　　眉目清隽归清隽，却没有男生女相那般阴柔，鼻梁高挺，有种说不上来的阳刚。

　　“我妈年轻时候是省昆曲剧团的，”谢青山长指捻起茶杯，“从小耳濡目染，喝茶听曲算不上资本家吧。”

　　倪玫将照片摆回原位，心情莫名的舒畅，也端起小茶杯，轻轻吹了下，小口小口品着茶。

　　茶汤清亮，味道香醇厚重，蛮好喝的。

　　谢青山又冲了一泡普洱，“夏天是旅游淡季，但胜在惬意。”

　　他的话题又回到了忽悠她明年夏天来玩，从树屋到现在。

　　他的居心叵测有些光明正大了，但是又不挑明直说希望她明年还来，就等着倪玫自己开口。

　　倪玫又不傻，她低头继续喝茶。

　　谢青山给她再添上一杯，“夏天有萤火虫，在林子跟鬼火一样，很神秘。”

　　倪玫“噗”得一下把茶笑吐出来了，有这么跟女孩子形容景色的嘛！他这到底是希望来她，还是吓她走啊！

　　谢青山连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姨给谢青山打了个电话，说火锅准备好了。

　　倪玫跟着谢青山下楼，张姨又已经离开，从厨房拉了个长插排到他们常吃饭的那张桌子上，电磁炉上菌汤锅底咕噜噜直冒泡。

　　“张姨特制的松茸锅，很好吃，”谢青山舀了两勺芝麻酱，撒了点葱花做蘸料。

　　倪玫也舀两勺芝麻酱，再放入一大勺辣椒油，又加了葱花，搅拌均匀。

　　谢青山已经把切好的鲜羊肉下入锅中，倪玫深吸一口香气，看上去就很滋补。

　　放在手侧的手机响了起来，倪玫见是妈妈的来电，轻轻皱了眉头，犹豫要不要接。

　　谢青山瞥了一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烫好的羊肉夹出来，放在锅侧的盘子里。

　　倪玫最终还是起身，“我接个电话。”

　　谢青山看着她去秋千那边坐下接听电话，又收回视线，自己夹了一筷子羊肉，裹上芝麻酱。

　　香。

　　“妈妈，”倪玫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开口。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今天联系你同事了，她说你没去出差，你到底去哪儿了？”

　　听筒里传来妈妈的质问，倪玫在心里默默叹气。

　　她的父母控制欲极强，这一天她在出发来黑龙江的航班上就预料到了。

　　“最近工作压力挺大，就休了年假出来放松一下，”倪玫低声讲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赶上暴雪了，最近回不去。”

　　她刚一讲完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叫妈妈，等那边再度开口时，妈妈又换上了温柔的语气。

　　“李维妈妈今天给你买好五金了，照片都发到你手机上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还有用吗？

　　不喜欢还能退？

　　倪玫咬着下唇，为自己感到悲哀，结婚就是一个关卡，她要是服从了，往后的日子更是会向无底洞一样，被父母、未来丈夫反复拿捏。

　　“我看了，不喜欢。”

　　电话那边停顿了短暂的两秒之后，又传来了李维妈妈的声音，“玫玫，等你回来我带你亲自去金店挑选，结婚嘛，咱一定要选到称心如意的。”

　　倪玫猜想那边应该是双方父母聚在一起吃饭，不知道还有没有旁人在，她按下心中不快，“我朋友还在等我吃饭，先不说了。”

　　谢青山见她接完家里电话回来后明显失落，将新烫好的羊肉夹到她的料碗里，试探性问道：“家里有急事需要你回去？”

　　倪玫摇头，“没事。”

　　谢青山点头，“下雪这几天会有些无聊，随时欢迎你来楼上找我喝茶听曲。”

　　倪玫扯出一个笑容，盯着谢青山浓密的睫毛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谢青山又烫了青菜给她。

　　倪玫情绪低落，吃的不多，大部分都入了谢青山的肚中。

　　微信里妈妈还在持续进行着消息轰炸，倪玫看着早已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在桌子上连震，有些失神。

　　谢青山敲敲桌子，“上楼听个曲儿？”

　　倪玫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将茶桌对面的大电视开机，谢青山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戏曲故事，放入碟片，调好音量开始播放。

　　倪玫以前没听过昆曲儿，屏幕上又没有字幕，她听不懂，就盯着画面发呆。

　　谢青山知道她看不进去，能分散点注意力也挺好。

　　房间里咿咿呀呀唱了两个小时，碟片刚一放完，倪玫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谢青山手足无措地抽着纸巾递给她。

　　他是真的不会哄姑娘，一共就谈过两次恋爱，还都是姑娘追着他跑，分手的原因嘛，也都是因为姑娘追累了。

　　倪玫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纸巾捂着脸缓和情绪。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谢青山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抱歉，”倪玫带着抽泣的尾音，“压力有点大，一时没控制住。”

　　压力，谢青山心中了然，她是因为家庭给她的压力而崩溃的。

　　“谢老板，你单身吗？”

　　倪玫擤了下鼻涕，将卫生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谢青山一愣，点头。

　　“谈过恋爱吗？”

　　谢青山继续点头。

　　倪玫咬了下唇，双手撑着茶桌起身，“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谢青山摇头，“没什么感觉。”

　　他没有说谎，确实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多了个关系亲密的朋友，见面的时候吃吃喝喝，不见的时候每天都是微信消息轰炸，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烦躁。

　　他一度认为，自己这种人天生就不适合找对象。

　　“没什么感觉是什么意思……”倪玫身子微微向他探去，“谈的太多麻木了？还是总撩游客小姐姐撩习惯了？”

　　她的试探过于张牙舞爪。

　　谢青山舔了下后槽牙，“所以呢？”

　　“没有所以，”倪玫别别扭扭地把心中想法又压了下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缓缓坐下去。

　　她原本想问他，想不想跟她谈一下试试的。可是话到了嘴边转了好几个弯，硬是没有说出口。

　　谢青山看着她这别扭小样，唇角微勾，他比她年长两岁，自然是能看出她的小心思的，更何况她总是把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以前没撩过任何女性游客，”谢青山老神在在喝了口茶。

　　倪玫眼巴巴的看向他，在心里不停质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对她也不是撩吗？

　　这个狗男人！

　　“想问我什么？”眉眼含笑的谢老板像个狐狸精似的，就盯着倪玫的眼睛，用眼神勾她。

　　倪玫握拳抵到鼻子上，牙齿偷偷咬住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