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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机场？”虞兮突然想起关于他要出国的消息，屏住呼吸问道，“是出去度假吗？什么时候回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蒋辰屿的声音响起来，依然没有任何温度：“和你有关系吗？”

虞兮猛地咬住手背，才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但一开口，就忍不住哽咽出声：“蒋辰屿，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是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蒋辰屿的回答来得很慢，虞兮觉得自己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蒋辰屿轻声问她：“虞兮，你需要我什么？付给你那晚的钱吗？那你告诉我，你要多少？”

虞兮如同一尊泥塑般僵在原处，她觉得自己的听觉似乎出了问题，近乎呆滞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没有回答。

虞兮的头向后轻轻撞了一下墙壁，痛觉没有被触动，第二次她加大了些力气，钝痛传来，她握着手机，整个人其实还没有从自己可笑的幻想中挣脱出来，但她已经能一边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妄念里，一边用迅速开启的防卫机制来进行自我保护了。

她听见自己对着仍没有断掉的电话，一字一句地说：“不要钱了，就当作你陪我玩了那么久，我免费送你的临别礼物吧。”

【7】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也不向任何人道歉

莫晚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撒娇似的抱怨道：“大早上的，喝什么鸡汤啊，那么腻。”

“我就是知道你怕腻，所以用心着呢！一丁点儿浮油都没有。”莫晚妈妈一边把鸡汤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一边说道，“不信你过来尝一口。要是不喜欢这么喝，妈妈给你煮一碗鸡汤面当早餐，好不好？”

莫晚没有反对。她披散着头发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又打了一个哈欠，仍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

“妈妈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你高中同学了，就是那个虞兮……”莫晚妈妈拿汤匙轻轻搅动着还很烫的鸡汤，对女儿抱怨说，“真是不像话啊。”

莫晚有些不满地随口说道：“她就是这样啊，你才知道啊？我以前和你说我们总吵架，你还跟我说要和同学团结友爱。”

“我以前哪知道她这么没礼貌啊！好心好意请她来家里喝鸡汤，她可倒好，差点儿把我的保温桶打翻了！”

听了妈妈的话，莫晚本来还有些气不过，但随着残存睡意的消失，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她皱眉思量片刻，低喃：“不应该啊……她那个人是特别讨厌，但不管心里想什么，在师长面前都可会装了。你怎么惹她了？”

“我能怎么惹她啦？”莫晚妈妈一脸不悦，随后便把电梯里的经过，事无巨细地给莫晚讲了一遍，“你说说，我还不是好意吗？哪里有这么不懂事儿的孩子，你是没看她当时那个脸色和眼神，看起来都好吓人哦！”

高中同学三年，两个人嘴仗无数，可基本上莫晚一次也没占过上风，所以她一直单方面把虞兮当成“死对头”。但妈妈刚才描述的虞兮，和她认知里的虞兮几乎有着颠覆性的区别。她没有见过虞兮这个样子，所以直觉哪里不太对，心里莫名不安。

莫晚原本抹不开面子，但思来想去，还是推开妈妈递过来的鸡汤，站起身来说：“我上去给你讨个说法。”

“算了算了，又没有多大事情，你别去了。”妈妈拦道，“妈妈不和你们这些小孩子计较的。”

“妈，你别管了，帮我煮面吧，多煮一碗。”莫晚没听，怕妈妈再拦着，随口指派了“任务”，然后直接出门进了电梯。

莫晚站在虞兮家门外，按门铃按到手指都有些疼了，也没人出来开门。她忍不住抬手直接拍着门板，叫道：“虞兮，你在不在里面？赶紧给我出来和我妈道歉去！”

门内依然全无反应，莫晚“啪啪”的拍门声也就没有停下来。她妈妈哪里放心得下，已经跟了上来，拦住一直在拍门的傻女儿，说：“哪能这么敲门呢？待会儿楼上楼下邻居都被吵到了。她估计是没在家吧？”

莫晚也怀疑是不是虞兮回来之后又马上离开了，她按住拍红了的掌心，正想着给虞兮打个电话，这个时候突然隐约听到了门内的声音，她连忙上前，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想要确认刚才是不是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妈妈见女儿形象全无的模样，一边伸手拉她一边无奈说道：“你这是干什——”

“嘘！”莫晚急忙阻止，然后想起妈妈听力尤其好，于是朝她招了招手，“妈，你来听听，是不是手机在响？”

莫晚妈妈闻言，不由得也贴了耳朵过去听，十几秒钟之后，隔着厚厚的门板，她确定了女儿的说法：“对，是手机铃声。”

莫晚拍门的力气越发大了，一边拍一边喊道：“虞兮！我听到你在里面了！你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砸门了！”

“是不是睡得太沉听不见啊？”妈妈虽然没有再拦莫晚，但还是犹豫着说道。

“不可能！”莫晚断然否定，“她睡得可浅了，有一次就因为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她吵醒了，我们俩还吵了一架。”

盯着始终紧闭的大门，莫晚眉头紧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行，得把门打开，她太反常了。”

物业经理和保安来得很快，但对于莫晚的要求，经理还是有些为难地说：“按规定除了登记在册的当户业主，就算是业主的直系亲属，也需要出示证件做备案，我们联系业主得到许可，才能强行开门。您现在的情况……”

“我是她朋友！”莫晚打断他的话，情绪焦躁不安地说道，“门你赶紧打开，有什么后果我来负责，但如果她在里面真有什么事儿，你们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出什么问题谁负责？你吗？”

以后的日子里，莫晚经常想起那天的情景——

她冲进浴室，拿浴巾裹住了虞兮的身体，在随后进来的物业经理开始拨打急救电话时，又拽过一条毛巾用力勒住了虞兮还在渗血的伤口。后来她和虞兮单独喝酒的时候说起来，那大概是她在这一生里，最果决也最冷静的一天了。

而虞兮也是后来才知道，季明明接到方涛电话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就在莫晚焦急地拍她房门的时候，季明明也正在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她的电话。直到莫晚妈妈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来自季明明的未接来电，一共二十二通。

虞兮从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季明明、莫晚和林月都在床边，大概因为哭了很久，眼睛又红又肿。

左腕有持续的刺痛感传来，但和浴缸里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不同。虞兮在死亡边缘走过了一遭，重新看到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她突然觉得，对现在的她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不能承担的了。

她有些虚弱地动了动唇，想跟她们说是她不好，让她们担心了，她不应该选择这么懦弱的方式去逃避。即使这个世界上诸多肮脏丑恶，可她身上还背负着父亲和挚友们的期待和爱，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那个在几乎灭顶的痛苦中做出的极端选择，让她在重获新生之后，只剩了满腹的歉疚。

她左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一向艳光四射的虞兮，高傲不可一世的虞兮，躺在病床上，就像一朵失去了水分即将枯萎凋谢的花。

平时最聒噪的莫晚一言不发，性格冷硬的季明明目光里仍有掩不住的悲戚，而最温柔的林月，抬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虞兮的脸上。

莫晚吓了一跳，想拦却已经晚了。林月用的力气不算很大，但虞兮的脸仍是被打得偏了过去。打完之后林月站在原地，一下子就哭出声来，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季明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虞兮慢慢伸出右手，握住林月打她的那只手，轻轻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