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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下巴，平日里连头发丝都精致的大小姐此刻衣服又脏又破，脸颊擦伤一块，脖子上是青紫发红的掌/印。

　　看起来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细微发着抖：“疼，我疼。”

　　哭得嗓音也沙哑，一刀一刀戳在沈轻律心头。

　　他其实早就忘了怎么哄人，只好将她抱紧再抱紧些，像摸小猫一样顺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可我想回家。”

　　她攥紧他的衣领，怯生生仰起头，眼眶通红，鸦羽般的眼睫颤动，嘴唇也被自己咬出血来，“沈轻律，我想回家。”

　　“我们已经在回家路......”

　　他突兀止住话头，一向灵光的脑子迟钝反应过来，指骨蜷紧，眸色深了深。

　　家？

　　哪个家？

　　她却好似有些糊涂，并不太能分得清现实和过去的界线，几近哀求地看向他：“我想爸妈想哥哥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

　　沈轻律抚摸她的脸颊，蹭伤处沾着点灰，没来得及处理。

　　他忍下干涩的嗓音，仍带着点希望，“梨梨，你家在哪里？”

　　几乎是毫不犹豫。

　　——“白云轩南苑09幢。”

　　软绵绵的音调，谢梨微微向前，拍了下司机的肩膀，哭着道，“叔叔，去白云轩好吗？”

　　“白，白云轩？”

　　司机冷汗直流，瞥了眼后视镜里脸色阴沉的沈总，又强装镇定往前开，“夫人，哪有什么白云轩？”

　　“有！”

　　她哭着握紧拳头，娇气又霸道，不轻不重在司机肩膀上捶了下，“那是我家呀！我就要回白云轩！”

　　“不要影响开车。”

　　沈轻律轻柔不容抗拒地拉住她手腕，将她按回怀里。

　　也顾不上脏，像对待一件传世tຊ珍宝般低头轻吻去她眼角泪珠，“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哪知她挣扎，几近骄纵地一把将沈轻律推开，崩溃地哭出声：“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就要回白云轩！我就要回去！”

　　司机抹了把冷汗，连呼吸都放轻。

　　车内气氛低至零点。

　　他甚至准备好像之前一样停车，将夫人扔下车去。

　　毕竟他们沈总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哪知沈轻律沉默片刻，像安抚哭闹孩童般攥住谢梨的手，音调没什么起伏：“导航。”

　　司机很想说他开了这么多年车，就从未听过南州市里有什么白云轩。

　　但生怕是哪处偏僻地址，停车到路边才导航。

　　片刻。

　　“夫人，沈总，没有白云轩。”

　　地图上倒是导出来个白云湾，不过那里是夜店。

　　想也不可能是夫人的家。

　　“没有白云轩……”

　　谢梨似乎清醒了点，懵懵地仰头看向沈轻律，喃喃道，“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才没有白云轩。”

　　“你要是喜欢我，白云轩就会回来了。”

　　她脱力地往后一靠，没再说话。

　　只是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轻律脑中混沌刺痛，耳边隐隐传来嗡鸣声。

　　他顾不上安慰谢梨，狠狠咬破舌尖，嘴里铁锈味弥漫，又按下车窗，让冷风呼呼灌入。

　　短暂的疼痛和寒冷令他稍稍夺回大脑掌控权，转头瞧见谢梨蜷缩成一团，又按上车窗，将人抱进怀里。

　　眼底是压抑的难以磨灭的占有欲。

　　他蹭去她眼角泪珠，嗓音发哑，也不知谢梨能不能听清：“你再陪陪我，我就放你回家，好不好？”

　　-

　　车还没到家门口，谢梨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一睡睡得很沉，即便医生来处理伤口，她除了皱皱眉头也没醒来。

　　“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又挨了冻，好好修养，伤口及时上药就行，明天我再来检查。”

　　送走医生，云芮在旁着急搓手：“怎么就被人绑架了，凶手在哪儿呢？梨梨没事吧？看你这一身搞的，不如今晚还是我来照顾梨梨吧？”

　　话音未落，卧室大门被沈轻律面无表情地关好上锁。

　　室内安静下来，似乎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

　　他转头瞧向谢梨，眼底红血丝遍布，病态的强占欲汹涌难压。

　　偏只有片刻，眼尾猩红滚落一滴泪珠，又极快地被他擦去。

　　随后转身进卫生间，端了盆温水出来坐到床边。

　　小姑娘爱干净，就是晕倒了定然也不愿意脏兮兮地入睡。

　　沈轻律拧干帕子，脑中不自觉回想起多年前那抹娇气身影。

　　白糯糯的奶团子，穿着盛柠的旧衣裳，坐在铁床上晃着两条小短腿，颐指气使：“不洗澡不许跟本公主一间房睡觉！都去洗澡！”

　　大孩子不愿意理她，小萝卜头却很吃公主这套，乖乖地钻进浴室里冲澡，第二天醒来时全阿嚏个不停。

　　他唇角微扬，心脏却在滴血。

　　温柔地擦拭着她恬静乖顺小脸，从额头到脖颈，再到手腕，目光一眨也舍不得眨。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如愿以偿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他一厢情愿地困了她许久，终是要放鸟归林。

第98章 老大

　　谢梨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艳阳高照，空气热得仿佛能吞噬万物，保镖买来送进保姆车的意式冰淇淋也在短短几步内有了融化迹象。

　　她似乎还小，却已被娇养出不容差错的坏脾气，提着裙摆就要下车自己去买。

　　黑伞在头顶高高举起，大小姐的肌肤受不到半点紫外线的伤害。

　　然而踏入冰淇淋店的瞬间，眼前景象撕裂，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她扑通摔倒，在一片虚无中被人扶起。

　　那人惴惴不安，怯懦，眼里带着讨好的善意。

　　双双对视间愣住，谢大小姐惊声后退，软糯音调没有半点威慑力：“你，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那年她六岁。

　　仍是天真无邪胆大妄为。

　　哪怕对方绞着手指吓得掉眼泪，也很快反应过来，公主脾气般抱着胳膊嘟囔：“你该不会是爸爸的私生女吧？我妈咪说了，要是爸爸敢在外面养女人，就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对方忙摆着胳膊，泪汪汪地摇头：“梨梨不是私生女。”

　　“你也叫梨梨？”

　　小奶团子眼睛一亮，蹦跶着在她身边绕了两圈，笃定道，“那你一定就是妈咪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了，我最想要个小妹妹了！”

　　她不怕生，将对方扑了个满怀，双双摔在地也不嫌疼，吧唧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以后我当大梨梨，你当小梨梨，你要叫我老大！听到没？”

　　“听，听到了……”

　　小梨梨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脸蛋通红，目光却忍不住打量她。

　　好漂亮的公主裙。

　　好漂亮的卷头发。

　　明明长得一样，为什么就是比她漂亮呢？

　　小梨梨怯怯不安地坐起身，讷讷道：“可，可是老大，我们该怎么回家呢？哥哥还等着我回家送药，回去晚了，爸妈要生气，我……”

　　“没关系哒！”

　　小奶团子撅撅嘴巴，叉腰将她拽起来，“要是你爸爸妈妈骂你，你就说在我家玩！老大保护你！”

　　小梨梨却仍垂着头，软声软气：“爸爸妈妈不让我去别人家玩，他们说哥哥看见，会伤心的。”

　　“你哥哥真坏。”

　　小奶团子小脸都皱巴成一团，撸了撸小开衫的袖子，气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