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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顾沉衍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直到脊背紧贴到冰凉的墙壁，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冰冷的太平间里，安静得没有丝毫声音。

　　顾沉衍的呼吸就显得格外粗重。

　　他感觉到了怦怦直跳的心脏，紧张的心情几乎让他忘了动作。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沉重和麻木的味道，他一挪动步子，脚踝上却仿佛绑了几万斤的沙袋，让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只因为，面对被这样一具被白布蒙住脸颊的尸体，他竟然退缩，胆怯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过去了。

　　顾沉衍颤抖着手指，触摸到了那一块白布。

　　分明是轻飘飘的布料，但他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彻底扯开了。

　　于是，一张几乎可以称得上血肉模糊的脸露出在他的眼前。

　　这张血肉模糊的脸，压根看不出来林招月的模样。

　　顾沉衍疯了一般扑上去。3

　　他完全扯开了整张白布，直到熟悉的裙子，熟悉的首饰映入眼帘。

　　无数处熟悉的地方，让顾沉衍几乎疯了。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尽管是三年前，数次逃跑和濒死的时候，他也永远是冷静的。

　　可是这一刻，顾沉衍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也熄灭了。

　　这是林招月……

　　这真的是林招月……

　　他的招月，他承诺护着她一辈子的招月，死了……

　　死在他的冷眼旁观中。

　　他明明有机会救她的，他明明可以救她的啊！

　　可是顾沉衍，你都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那通电话！为什么要故作姿态！为什么要迁怒于她！

　　顾沉衍彻底跌坐在地。

　　那双永远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算事的眼睛里，竟然砸下一颗眼泪。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抬手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然后是一个，两个，三个，无数清脆的声音耳光声响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太平间外响起。

　　几个医生护士着急忙慌的闯进来。

　　“小顾总……”

　　在看到顾沉衍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噤了声。

　　急匆匆赶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竟然被他这模样吓得，没有人敢上前和他说一句话，没有人敢打扰此刻的死寂。

　　只因顾沉衍的状态，实在是太不正常。

　　但顾沉衍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一室暗潮涌动的死寂。

　　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面色灰白的林招月，撑着身体踉跄着站起来，而后指尖颤抖着落在她的脸上。

　　逐渐冰冷的体温，在这一刻，透过那一点触摸彻底传回身体。

　　顾沉衍不断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变得温暖。

　　他沙哑着声音，不断叫着林招月的名字，就好像林招月只是在沉睡，而他，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从床上叫醒。

　　“招月……我是沉衍，醒一醒……好不好？求你……”

　　短短一句话，却满是压抑和痛苦。

　　顾沉衍永远也不敢相信，也无法明白。

　　为什么白天还是好好的人，如今却成了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和他的招月说啊……

　　这一切，就都晚了。

第14章

　　顾沉衍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了林招月的手背之上。

　　这时，又一阵嘈杂响起，一行人冲到了太平间的门口。

　　不是别人，正是林家人。

　　林父林母穿着昂贵的西装和长裙，身后跟着林安安。

　　他们的脸上情绪交错明显，有不敢置信、有错愕、有愤怒……

　　青青紫紫变幻莫测，十分复杂。

　　林母站在门口不敢走近一步，她只敢面色铁青地拽着护士愤怒地大吼。

　　“你在胡说什么！？我女儿，林招月怎么可能会死？！你敢咒我们林家？你找死！”

　　年轻的护士吓得直哭：“我没有！是真的，她的尸体就在里面，林太太你……”

　　不等护士说完，林母已经一个重重地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还敢胡咧咧！你上哪找的尸体，竟然还敢冒充我女儿！放你的狗屁！”

　　林母愤怒至极，不断吵嚷着。

　　直到林父也铁青着脸走上前，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安安也赶紧凑过去，柔声道：“是啊妈妈，是不是姐姐，看看就知道了。”

　　林母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着。6

　　听到这话，她看看林父，又看看林安安，一言不发地冲进太平间。

　　这时候，他们才看到顾沉衍。

　　顾沉衍却仿佛没有看到林家几人一般，静静地重复着抚摸的林招月脸颊的动作。

　　林安安却眼睛一亮，随后迅速收敛了表情，装出一副难过悲伤的模样走上前，轻轻拉住了顾沉衍的手臂，明知故问道。

　　“晋衍哥，你怎么……”

　　顾沉衍听到了她的声音，瞬间，脸色仿若寒冰。

　　他抬手甩开了林安安：“滚。”

　　林安安的面色突变，她强扯出笑容，像是没听清顾沉衍的话一般：“什么……”

　　顾沉衍望着林招月的尸体，面色柔和而痛苦，但在转过身看向林家几人后，便只剩下满眼冰冷。

　　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将面前的几人冻成冰块。

　　“我说，滚，别扰了招月的安宁。”

　　听到“招月”二字从顾沉衍的嘴里说出来，林母的身体瞬间摇晃了一瞬。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几乎失了声般大吼：“不可能！”

　　不可能是林招月。

　　林招月不可能会死！

　　林母她近乎撕心裂肺地哭吼了一声，完全失态地冲了上去。

　　直到看到平车上的尸体，那身熟悉的衣裙入目，她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踉跄着向后倒去。

　　好在林父及时接住了她。

　　太平间里，短暂的安静后，林母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下。

　　“招月……不可能！”

　　林安安见状，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最后凑上去紧紧抱住了林母。

　　“妈妈，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

　　林母听着林安安的话，脸色稍有缓和。

　　但是看到平车上的尸体，她的表情又一次变幻莫测起来。

　　痛苦、悲伤、绝望、愤恨一闪而过，最后定格成冰冷。

　　她推开林父和林安安，定定地站直了身体，冷笑了一声又一声。

　　她尖声道：“林招月，你活着的时候就会给我们添麻烦，现在死了，还想让我们林家丢尽颜面吗！？”

第15章

　　林母的表情尖酸又刻薄。

　　她看起来完全不难过，满心满眼只剩下了愤怒。

　　“林招月，早知道你会这样让我们林家丢尽颜面，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找回来！不！我就不该生下你！”

　　“为什么我的亲生女儿是你！为什么亲生女儿不是安安！你给我们给安安惹了多少麻烦？你说死就死，你凭什么！？”

　　“我恨不得这辈子，只有安安一个女儿！”

　　林母的话句句直戳心窝子，都是林招月最害怕，也不想听到的话。

　　可是如今，她肆无忌惮地伤害着林招月。

　　就算眼前的林招月早已经没了生命，只剩下了一个躯壳，一具尸体。

　　她这样几乎恶毒的话语，再也换不回林招月一句自责的话，或者一个害怕愧疚的表情了。

　　因为，林招月死了。

　　看到一向在他面前温和良善甚至有些谄媚的林母露出这般模样，顾沉衍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所以，他的招月，其实在家里受到的都是这些对待，对吗？

　　所以，她的家人也从未善待过她。

　　顾沉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