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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走上来提醒：“殿下，这会儿再去城里找医师怕来不及，眼下就有一个能用的人。”

　　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顾九盈的身上，二皇子疾步上前，揪起顾九盈的衣领道：“孤暂且饶你一条贱命，你要是救不回娘娘，我必千刀万剐了你！”

　　说罢，几个内侍上前将顾九盈架起来，往皇后寝居而去，凌乱的脚步带过一阵风，撩起尸首上几缕带血的发丝，顾九盈目光微顿，迟迟地才挪开眼。

　　“母后！”二皇子一把推开门前的守卫，颠颠撞撞冲进屋中。

　　顾九盈紧随着被推进去，屋里还是祥和又明亮，随风扬起的纱帐露出一张雪白的美人面来，二皇子紧紧上前握住她的手，狂傲阴鸷的人在这一刻变得脆弱又乖巧，他像是满怀虔诚的信徒看着皇后：“母后你怎么样了？”

　　皇后眼睫扇动，虚弱地睁开眼，刚要说话却又吐出一口黑血。

　　亲眼看到这一幕，二皇子像是惊到一般，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内侍突然低声催促着：“顾郎君，你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呢，还不快去。”

　　顾九盈拢袖走上前，翻过皇后的手腕三指悬于脉络，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她有些震惊地看了眼皇后，却只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抹含笑的柔光。

　　二皇子问：“如何？母后如何？”

　　顾九盈压下心头的震撼，语速飞快道：“准备碳灰水催吐，再备好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各二钱，热水煎服，连服四剂。”

　　“快！快去准备！”

　　内侍领命，赶紧去照办。

　　不多时，碳灰水就端了上来，顾九盈接了碗，在床边跪坐下，一点点灌进她口中，就在灌到一半时，皇后猛地伏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内侍拿盆接着秽物，直到腹中都清干净了，再没什么能吐的。

　　顾九盈又将备好的解毒药剂喂了下去，看着皇后能自行吞咽，她才算松了口气：“殿下，娘娘身上的毒解了，余下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受惊悸。”

　　二皇子这才如从梦中醒来，满脸是泪，伏在皇后床边呜呜痛哭起来。

　　先前提醒她的内侍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拽了拽顾九盈的衣袖道：“郎君，你没事儿了，快回去吧。”

　　顾九盈退出门外时已经暮色昏沉，夕阳下的云被装点的富丽堂皇，成为这万物萧条的冬夜里，最后一抹悲壮绚烂的色彩。她由沈唯玉领着，垂头幽魂般地往外走，沈唯玉回头不住地看她，直到快到分别的时候才道：“顾郎君节哀。”

　　顾九盈隔着薄暮看她。

　　“那位姑娘曾随着二皇子来过娘娘宫中，我与她说过几句话。”

　　顾九盈了然，人是借着她的名送进去的，沈唯玉自然就会将她看作自己人，两人也就会有些交集，她胡乱的点点头道：“娘娘今日......”

　　“二皇子丢的东西颇为重要，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不光打死了.......打死了他身边侍候的人，还处死了好几个侍卫。娘娘听闻他急召你前来，就料想会对你不利，事出紧急也只能出此下策，服毒救急。”

　　顾九tຊ盈垂首默然片刻：“马钱子的毒会伤根基，待我好好照顾娘娘，用不了多久江州会有动静，我会送信给你，你趁机将娘娘带出来。”

　　沈唯玉眼前一亮，有些激动道：“是京城那边要开始起战事了吗？”

　　“算是吧。”顾九盈牵起一抹凄凉的笑意，拱了拱手，顺着游廊踉跄着向外走去。

第176章 讲和

　　双腿犹如灌了铅，每次向前迈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顾九盈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沿着通往正街的甬道而行，没走多远，就觉得眼前一黑向前扑倒，意料之内的疼痛没有传来，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睁开眼迷蒙的看了一眼：“兄长......”

　　谢锦韵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血迹凝固在下颌，红得刺目。

　　再往下，脖颈上的血早就将素色衣领染红了大片，想到她这趟不知受了多大的磋磨，心就揪起来。温润的眉眼含了霜气，一把抱起她虚软的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甬道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地驶离，角灯孤悬着撑开了一片夜色，他掏出锦帕想要为她擦去脸上干涸的血迹，刚蹭上去，一声呢喃的疼，瞬间叫他顿住了手。

　　“兄长，红玉死了，她被生生打死了.......”

　　“脸上到处都是伤，多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她，一定很疼......”

　　“她因我而死，我却连给她敛尸都做不到.......”

　　断断续续的话夹杂着泣声，谢锦韵心疼地揽着她的肩。那位名叫红玉的女子他曾见过，彼时只觉得那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音讯竟是如此噩耗。

　　膝头的衣裳被泪水韵湿成一片深色的印记，顾九盈将头埋进那滩深色印记中，心难安，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红裳明媚的女子笑望着她唤她郎君。

　　或许那日在墙角一遇，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盗取兵域图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顾九盈心中被愧疚和自责煎熬着，要是当时早一点发现她的异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再救她一次。

　　若是自己不那么自私的坐视她跳入火坑，她的生命会不会有更多可能性，而不是像是一朵烟花般转瞬的绚烂后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马车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谢锦韵抱着昏沉的人，大步走进府中，迎面而来的裴言澈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接过，却被谢锦韵避开，径直送到了房中，从前生动恣意的人竟成了这般模样，裴言澈眼中浮现痛色，亦步亦趋跟到门前。

　　谢锦韵着人打了温水和干净帕子来，悉心为她处理好伤口，他坐在床边，望着她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论对她的了解，这世间没有人及他。

　　顾九盈看似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就像是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尽快的平息兵戈好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可她步步为营尽全力把控着的局面，还是出现了意外的纰漏，这个纰漏导致一个人为她殒命，她便难以自平，她为达目的可以折了自己的命，但却不能牵连身边无辜的人。

　　她总觉得是自己决定的事，自己就要负担起一切责任，可却忘了这世间江山哪是光靠一个人的舍生忘死就能拼杀下来的呢。

　　看着她的气息渐渐均匀，进入睡梦中，谢锦韵才为她掩好被角走出门外，明月如弯钩高悬于浩瀚的夜空，几点星光分散缀于其上，裴言澈就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裹挟着满身寒气。

　　“为了成就你的大业，她今天差点丢了性命。”

　　“她既决定了要帮你，我就不会反对。”谢锦韵声音冷淡：“但你若一味优柔寡断，辜负了她的心意，我就亲手杀了你，免得你拖累她。”

　　裴言澈垂首站着，袖笼中的手数次攥紧又颓然地松开，他无力反驳，谢锦韵说得对，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二皇子的兵力布防，又得到萧桓助力，解决了兵器铸造的问题。彼时他就应该趁热打铁，趁着二皇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集中兵力端掉江州附近郡县的驻军。

　　可他因为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救出母后，要是发兵，母后就会成为二皇兄握在手里的筹码，她的境遇更会一落千丈，更不知会因为他受多少侮辱，所以一再犹豫拖延。

　　谢锦韵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那一眼犀利如针，似将他的脊柱扎穿，迫得他抬不起头。

　　他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无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好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