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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彭雪梅恍然大悟:“那确实要小心点,现在交警罚款下手不要太狠。”
姜眠眠点头称是,她心里一阵烦躁,寒暄得也差不多了,话也快聊干了,怎么张治年还不走啊?
张治年把视线缓缓移到姜眠眠脸上,她有一张极其圆润饱满的脸庞,乖巧的平刘海,脸颊旁还荡着两根龙须,大眼睛水灵灵的,显得相当幼态,根本看不出年纪。他一向是个直接的人,况且这事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便开口问:“乔老师中午在学校吃饭吗?”
“啊?”姜眠眠突然被点名,仓皇抬起脸,露出一点困惑的神情:“还不知道啊……”
张治年仍旧保持着他的完美笑容:“那我中午下来找你,方便的话一起吃吧。”
说完也不听她答复,转身就上楼去了。
姜眠眠脑袋里“轰”的一声,太阳穴阵阵发紧,心里痛苦极了,只有彭雪梅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开心,打趣道:“还说没人,这人不是来了吗?”说着也踩着高跟鞋,聘聘袅袅进了隔壁文印室。
姜眠眠打了个激灵,对着空气苦笑了一下,开门躲进了办公室。
身为洪山中学的卫生老师,她的工作说闲也闲,说忙也忙,只要学生的身体健康不出现问题,基本上就是在办公室待机一整天,当时考这个岗位就是看中这份清闲,可以放肆躺平,她再也不要回到医院卷生卷死了。
姜眠眠对自己有着格外清晰的认知,她胸无大志,只想抱着一份有编制的工作混吃等死,一辈子当个无人在意的边缘小人物,根本不想跟张治年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自打她进来就是这批老师里最惹眼的,因为看上去最年轻,上班喜欢穿小裙子,长得也算讨喜,学生们特别喜欢她,没事就往保健室钻,一来就赖着不走,非要姜眠眠跟他们聊天。
姜眠眠使劲摆出老师凶巴巴的样子,企图吓退这些自来熟小鬼,无奈再凶狠的表情到了她这张娃娃脸上都削减了威力,没震住学生也就罢了,连张治年都要来欺负她。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姜眠眠临时决定中午找茬回趟家,ᴊsɢ避开这顿可怕的午饭,她特别卡着点猫出去,前脚刚锁门,后脚张治年就从楼上下来了,一双含笑的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姜眠眠只能把准备好的说辞抬出来,借口说有资料落在家,得回去拿一下,午饭只能失约了。
她不擅长说谎,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眼神闪躲,摆明了心里有鬼,但张治年不愧是教师子女,精英良才,涵养十分的好,丝毫没有因为她这并不高明的拒绝生气,也不追究这蹩脚的理由,只是笑着点点头,说:“好,那你路上小心。”
姜眠眠一路出了校门,心里升腾起强烈的负罪感,疑心是不是误会人家了,万一真就是单纯吃饭呢?早知道就该去,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倒好,跟做了亏心事似的,何必呢?
她越想越后悔,但话都说出口了,这会也只能回家。
学校午休没多少时间,得快去快回,好在冰箱里还有昨天吃剩的外卖,正好对付一顿,姜眠眠刷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家赶。她租的房子在老城区,道路横七纵八,多少有点让人整不明白,在骑过一个拐弯口的时候,突然瞥见前方几个扎眼的人影,那熟悉的荧光绿让她心里一凉,刚想刹车下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熟悉的招手姿势,熟悉的充满压迫感的步伐,姜眠眠绝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对方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那双毫无温度的狭长眼睛,在看清是她之后流露出一点意外,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微嘲讽:“又是你啊。”

第二章
姜眠眠欲哭无泪,垂死挣扎:“这里不能骑吗?大家都从这里骑的……”
“机动车道,你说呢?”贺元洲铁面无私:“身份证号。”
姜眠眠又报了一遍,这次贺元洲输起来快多了,行云流水地按了一通,输入完毕,才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行车违反交通规定,罚款50。”
姜眠眠也不抵抗了,就是觉得有点不甘心,这条路除了早晚高峰,平时都没什么车,她交了罚款左思右想,还是梗着脖子问了句:“那我该在哪骑,人行道?”
贺元洲见过太多胡搅蛮缠的厚脸皮,所以心如止水:“人行道是走路的,也不能骑车。”
姜眠眠瞪大眼睛:“那我要从哪过?”
贺元洲疑心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好,他朝她走了一步,缓缓垂下头,一字一句道:“这里就不能骑车,听不明白吗?”
姜眠眠也觉得匪夷所思,她指着人行道上锁着的一排共享单车:“那这么多自行车停在这干嘛,不是误导人吗?”
大热天执勤已经够让人崩溃的了,毒辣的日光不断鞭笞着他,再加上这个打定主意要跟他请教的女人,贺元洲觉得他所剩无几的耐心正在面临严峻的挑战。
他放弃了说教,弯唇冷笑了一下,斜眼好奇地打量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运气永远会这么好?”
姜眠眠一愣,正要开口反驳,抬眼就被对方的表情吓到了。
贺元洲五官长得其实不错,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一副浓眉极有精气神,但就是这双眼睛让人心里发毛,加上长期在太阳底下执勤晒出一身黝黑的皮肤,整个人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姜眠眠想移开视线,然而目光就像被他锁住了,一股寒意无端从脚底升起,直窜天灵盖。
贺元洲从她脸上看到了预想中的惶恐,他缓过劲来,觉得自己也挺无聊,何必在这跟个屡教不改的路人较劲呢,他退后了一步,影子也随之撤离,姜眠眠拿手指抠着手掌心,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你知道这个路口发生过多少事故,死过多少人吗?”贺元洲盯着她的脸,顿了顿,缓缓说下去:“你最好祈祷下一个不是你。”
姜眠眠几乎是仓皇逃离了现场,万分狼狈,回到家关上门,心里仍是七上八下,一阵阵发虚。她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有编制的卫生老师,被警察堵在街头教育了一顿,实在是脸上无光,枉为人师!
姜眠眠一边自省一边去冰箱里拿外卖,冷藏一晚的泡椒牛蛙色泽暗淡,顶上浮着一层灰白色的油脂,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不过姜眠眠不在乎,她对吃的没什么要求,能填肚子就行了。在生活方面她过于大条,她的老母亲孙蔷为此不知道骂过她多少回,但姜眠眠油盐不进,任何中伤的言语仿佛都不能伤害到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甚至都不会在她记忆里留下什么印记。
微波炉里橘黄色的暖光灯照着底下旋转的小碗,姜眠眠又多热了一份米饭,她租的小屋子连一张像样的餐桌都没有,姜眠眠也懒得买,到时候搬家还得处理,岂不是麻烦吗?她可太怕麻烦了,干脆拉了张凳子,蜷缩在沙发上埋头扒饭。
隔夜的牛蛙只是卖相不佳,吃到嘴里味道都差不多,还是这么香辣可口,简直是下饭利器,姜眠眠心满意足地咀嚼,庆幸自己是个对生活品质没要求的人,主动降低了阈值,幸福就来得容易多了。
正吃着,一旁的手机上突然跳出来新信息,点开发现是工作群又在约饭局,且发起人不出意外,又是彭雪梅。
彭雪梅是这届出名的社交狂人,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对组局的热情异常高涨,姜眠眠几次想问她,天天在外面玩真的不要紧吗,她记得彭雪梅去年刚结的婚,老公是个外科大夫。
医生配老师,多么完美的组合,都是社会上的体面人,传统意义上的金童玉女,周围人羡慕都来不及,但姜眠眠从彭雪梅脸上看不出一点新婚的喜悦,这让她一度对婚姻产生了困惑。
既然自己都过得不如人意,何必天天催她找对象呢?姜眠眠想不明白。
这时手机又震了下,她朝屏幕一瞥,发现是张治年私聊她,顿时嘴里的牛蛙变得不那么香了,她拿起手机,看到张治年问她晚上去不去吃饭。
隔着手机屏幕,姜眠眠没这么怂了,她随手敲了一行字回过去:“什么意思,我去你就去?”
对面飞快回了一个字:“对。”
这下换姜眠眠没词了,她发现不能和脸皮厚的人较劲,简直是自己挖了坑往里跳,便只能敷衍着:“再说吧,还不确定。”
张治年也没这么好糊弄,发来一句:“那你想好记得告诉我。”
还加了个笑脸的emoji,阴测测的,就跟他本尊一模一样。
姜眠眠束手无策,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偏偏张治年也不把话挑明,想拒绝也无从下手。她和彭雪梅请教过这个问题,在她认知里彭雪梅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势必对如何拿捏男人很有一套,足够当她的情感导师,但彭雪梅听完她的烦恼,并没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反而问了句:“那你为什么不接受?”
姜眠眠只能实话实话,说自己没感觉,结果这三个字一出口,换来了彭雪梅一声响亮的嗤笑。
她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偏着头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相信感觉?”
姜眠眠就识趣地闭了嘴,进而意识到,她和彭雪梅确实不是一路人,能做关系不错的同事,甚至能做表面和谐的饭友,但要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不大可能了。
午休时间宝贵,吃完了饭姜眠眠把碗筷往洗碗槽里一摞,踩上鞋子就出了门。这次她学乖了,不骑车也不横穿马路,而是多走了几步路绕到新刷的斑马线,规规矩矩地等了个